《前漢演義》第三十四回 序侯封優待蕭丞相 定朝儀功出叔孫通


但太公生平,喜朴不喜華,愛動不愛靜,從前鄉里逍遙,無拘無束,倒還清閒自在,偏做了太上皇,受了許多束縛,反比不得居鄉時候,可以隨便遊行,因此常提及故鄉,有意東歸。鄉村風味原比皇都為勝,可惜俗子凡夫,未能解此!高祖略有所聞,且見太公多慮少樂,也已瞧透三分,乃使巧匠吳寬,馳往豐邑,把故鄉的田園屋宇,繪成圖樣,攜入洛陽,就擇櫟陽附近的驪邑地方,照樣建築。竹籬茅舍,容易告成。復由豐邑召入許多父老,及婦孺若干人,散居是地,乃請太上皇暇時往游,與父老等列坐談心,不拘禮節,太上皇才得言笑自如,易愁為樂。這也未始非曲體親心,才有此舉呢。不沒孝思。高祖又名驪邑為新豐,垂為紀念。事且慢表。
且說高祖既安頓了太上皇,復想到一班功臣,舉止粗豪,全然沒有禮法,起初是嫉秦苛禁,改從簡易,不料刪繁就簡,反生許多弊端,有功諸將,任意行動,往往入宮宴會,喧語一堂,此夸彼競,張大己功,甚至醉後起舞,大呼大叫,拔劍擊柱,鬧得不成樣子。似此野蠻舉動,若再不加禁止,朝廷將變作吵鬧場,如何是好!可巧有個薛人叔孫通,是秦朝博士出身,輾轉歸漢,仍為博士,號稷嗣君。平時素務揣摩,能伺人主喜怒,遂乘間入見道:“儒生難與進取,可與守成,現在天下已定,朝儀不可不肅,臣願往魯徵集儒生,及臣所有的弟子,並至都中,講習朝儀。”高祖道:“朝儀要改定,但恐禮繁難行。”叔孫通道:“臣聞五帝不同樂,三王不同禮,務在因時制宜,方可合用。今請略采古禮,與前秦儀制,折中酌定,想不至繁縟難行了。”高祖道:“汝且去試辦,總教容易舉行,便好定奪。”
通受命而出,當即啟行至魯,招集了二三十個儒生,囑使隨行入都,共定朝儀。各儒生樂得攀援,情願相隨,獨有兩生不肯同行,且當面嘲笑道:“公前事秦,繼事楚,後復事漢,歷事數主,想都是曲意奉承,才得這般寵貴。今天下粗定,死未盡葬,傷未盡復,乃欲遽興禮樂,談何容易!古來聖帝明王,必先積德百年,然後禮樂可興,公不過藉此獻諛罷了。我兩人豈肯學公,請公速行,毋得污我!”可謂庸中佼佼。叔孫通被他一嘲,強顏為笑道:“汝兩人不知世務,真是鄙儒。”乃隨他自便,但與願行諸儒生,返回原路。又從薛地招呼弟子百餘人,同至櫟陽,先將朝儀大略,公同商定,逐條開明。嗣且實地練習,往就郊外曠地,揀一寬敞場所,與眾演禮。惟因朝儀本旨,是在朝上舉行,理應由侍臣到場,親自學習,方免錯誤,乃奏聞高祖,請撥選左右文吏若干名,至演禮場觀習儀文。高祖當然依言,即派文吏數十人,隨通前去。大眾到了郊外,已有人在場鋪設,豎著許多竹竿,當做位置的標準,又用綿線搓成繩索,橫縛竹竿上面,就彼接此,分劃地位,再把剪下的茅草,捆縛成束,一束一束的植立起來,或在上面,或在下面,作為尊卑高下的次序。這個名目,可叫做綿蕞習儀。布置已定,然後使侍臣儒生弟子等,權充文武百官,及衛士禁兵,依著草定的儀注,逐條演習,應趨即趨,應立即立,應進即進,應退即退,周鏇有序,動作有規,好容易習了月余,方覺演熟。當由叔孫通入朝,請高祖親出一觀,高祖便即往視,但見諸人演習的禮儀,無非是尊君抑臣,上寬下嚴。兩語括盡。便欣然語通道:“我能為此,盡可照行。”語罷回宮,又頒詔群臣,令各赴演禮場觀禮,準於次年歲首舉行。
未幾已秋盡冬來,例當改歲,仍沿秦制。巧值蕭何馳奏到來,報稱長樂宮告成。長樂宮就是秦朝的興樂宮,蕭何監工修築,已經告竣。高祖正好湊便,遂至長樂宮過年。未幾為漢朝七年元旦,各國諸侯王與大小文武百官,均詣新宮朝賀。天色微明,便有謁者官名見前。待著,見了諸侯群臣,當即依次引入,序立東西兩階。殿中早陳列儀仗,非常森嚴。衛官張旗,郎中執戟,左右分站,夾陛對楹。大行官名。肅立殿旁,計有九人,職司傳命,迎送賓客。待至高祖乘輦出來,衛官郎中,交聲傳警,糾飭百官。高祖徐徐下輦,南面升坐,方由大行傳呼出來,令諸侯王丞相列侯以下,逐班進見。諸侯王丞相列侯等,趨蹌入殿,一一拜賀。高祖不過略略欠身,便算答禮,大行復傳語平身,大眾才敢起身趨退,仍歸位次站立。於是分排筵宴,稱為法酒。高祖就案宴飲,餘人分席侍宴,旁立御史數人,注意監察,眾皆屈身俯首,莫敢失儀,並且不敢擅飲,須按著尊卑次第,捧觴上壽,然後方得各飲數巵。酒至九巡,謁者便進請罷席,偶有因醉忘情,略略欠伸,便被御史引去,不準再坐,因此盈廷肅靜,與前時宴會狀態,大不相同。及大眾謝宴散歸,高祖亦退入內廷,不由的大喜道:“我今日方知皇帝的尊貴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