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七十回 聞國喪長悲國士 護慈駕轉忤慈顏


當下辭出,回到寓所,巧值安得海已在寓守候,弈又與他密議一番,安得海頗有小智,竟想出一個妙法,與弈附耳低言。弈眉頭一皺,似乎有不便照行的意思。復經安得海細說數語,弈方才應允。安得海辭去,是日傍晚,夕陽西下,暮色沈沈,避暑山莊寢門外,來了一乘車子,車中坐著的,仿佛是個宮娥,守門侍衛,正欲啟問,安太監已自內出來,走到車前,搴動簾帷,攙著一位宮裝的婦人下來。侍衛瞧著,確是婦女,由她隨安太監進去。次日黎明,宮門一開,這位宮裝的婦人,仍由安太監引導出門,乘輿徑去。約到辰牌時候,恭王弈,又復出現,赴梓宮前哭臨。次日,即至怡、鄭兩王處辭行。看官!你想恭王弈廕,奉太后密召而來,難道不見太后,便匆匆回去么?上文說的宮裝的婦人,來去突兀,想來總是恭王巧扮,由安得海引他出入,暗中定計,瞞過侍衛的眼珠;若是明眼人窺著,自能瞧破機關。那班侍衛,雖是怡、鄭二王的爪牙,畢竟沒甚智識,總道是個婦人,也不去通報怡、鄭二王,所以竟中了宮內外的秘計。敘述清楚。
恭王去後,兩宮太后便傳懿旨,準即日奉梓宮回京。載垣、端華、肅順三人,又開密議。載垣意思,遲一日,好一日,肅順道:“我們且入宮去見太后,再行定議。”三人遂一同入宮,對著兩位太后,請了安,兩旁站定。西太后便諭道:“梓宮回京的日子,已擬定么?”載垣道:“聞得京城情形,尚未安靜,依奴才愚見,不如展緩為是。”西太后道:“先皇帝在日,早思迴鑾,因京城屢有不靖的謠言,以致遷延歲月,齎恨以終。現若再事逗留,奉安無期,豈不是我等的罪孽?你們統是宗室大臣,親受先皇帝顧命,也該替先皇帝著想,早些奉安方好。”三人默然不答。西太后瞧著慈安太后道:“我們兩人,統系女流,諸事要靠著贊襄王大臣,前日董御史奏請訓政,贊襄王大臣,也未與我輩商量,驟加駁斥,我也不去怪他。但既自命贊襄,為什麼將梓宮奉安,都不提起?自己問自己,恐也對不起先皇帝呢。”慈安太后也不多說,只答了一個“是”字。肅順此時忍耐不住,便道:“母后訓政,我朝祖制,未曾有過,就使太后有旨垂簾,奴才等也不敢奉旨。”西太后道:“我等並不欲違犯祖制,只因嗣王幼沖,事事不能自主,全仗別人輔助,所以董元醇一折,也不無可采處。你等果肯竭誠贊襄,乃是很好的事,何必我輩訓政!但現在梓宮奉安,嗣主回京的兩樁大事,尚且未曾辦就。哼!哼!於贊襄二字上,恐有些說不過去。”載垣聽了此語,心中很不自在,不覺發言道:“奴才等贊襄皇上,不能事事聽命太后,這也要求太后原諒。”西太后變色道:“我也叫你贊襄皇上,並不要你贊襄我們,你既曉得‘贊襄皇上’四個字,我等便感你不淺。你想皇上是天下共主,一日不回京,人心便一日不安,皇上也是一日不安,所以命你等檢定回京日子,勞你等奉喪扈駕,早日到京,乃就是贊襄盡職了。”端華也開口道:“梓宮奉安,及太后同皇上迴鑾,原是要緊的事情,奴才等何敢阻難。不過恐京城未安,稍費躊躇呢。”西太后道:“京中聞已安靜,不必多慮,總是早日回去的好。”三人隨退即出。
肅順氣的要不得,又與怡、鄭二王,回寓會商,定了一計,擬派怡親王侍衛兵丁,護送后妃,在途中刺殺西太后,聊以泄忿;就擬定九月二十三日,皇太后皇上,奉梓宮回京。到了啟行這一日,由怡、鄭二王扈從皇太后皇上,肅順、穆廕等護送梓宮。照清室禮節,大行皇帝靈櫬啟行,皇帝及后妃等,都行禮奠酒,禮畢,立即先行,以便在京恭迎,此次自然照例辦理,鑾輿在前,梓宮在後。載垣等預定的密計,擬至古北口下手,偏這西太后機警得很,密令侍衛榮祿,帶兵一隊,沿途保護。那拉後才具確是不小。榮祿系西太后親戚,有人說西太后幼時,曾與榮祿訂婚,後因選入宮中,遂罷婚約,這話未免虛誣。但榮祿生平,忠事西太后,西太后得此人保駕,恁你載垣、端華,如何乖巧,竟不敢下手。及至古北口,大雨滂沱,榮祿振起精神,護衛兩宮,自晨至夕,不離兩宮左右,一切供奉,統由榮祿親自檢視。載垣、端華二人,只有瞪著兩目,由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