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二十回 日暮途窮寄身異域 水流花謝撒手塵寰


惟這梁化鳳如何擊退鄭成功?應由小子表明。上文說到鄭成功進薄南京,中了郎廷佐的緩兵計,按兵不攻,這是成功第一失著。郎廷佐恰飛檄調兵,梁化鳳即奉檄往援,兩邊相持數日,化鳳登高望敵,遙見敵營不整,樵蘇四出,軍士都在後湖嬉遊,鄭軍如此怠玩,安得不敗?然亦由驕盈而致。便入署稟明廷佐,夤夜襲營。是夕,化鳳帶了勁騎五百,潛出神策門,先搗白土山,出鄭軍不意,沖入前鋒余新寨內。余新從睡夢中驚醒,倉卒起來,不及持械,被化鳳活擒而去。成功聞報,忙率軍相救,化鳳已自入城,無從奪回余新。次晨,成功因廷佐失信,令甘輝守營,自出江上調發水師,夾攻南京。不料成功去後,清兵傾城出來,殺入鄭營,甘輝上前攔阻,兩下酣戰,勝負未分。突聞營後射入銃炮,後隊不戰先亂。甘輝前後受敵,只自死戰不退,無奈部將多已逃走,僅剩數百殘兵,東衝西突,哪裡還支持得住?清兵執著長槍,四面攢聚,甘輝尚竭力招架,無如馬已被搠,蹶倒前蹄,眼見得甘輝墜地,不得生存了。
此時成功適在江上,見敗軍陸續奔來,方知大營已破,長嘆一聲,命殘兵次第下船,自己亦匆匆下艙。未曾坐定,梁化鳳已率水師追到,把火箭火球拋擲過來。成功無心戀戰,急飭軍艦東走,駛到崇明,已喪失了好幾艘。遂揚帆出海,逃回廈門,張煌言尚在徽寧,聞報鄭軍敗退,剛在驚疑,忽長江上游,來了一支清兵,乃是從貴州凱鏇,還援江南。煌言揮兵奮擊,打沉敵艦數艘,余艦退去。誰知夜間炮聲震天,煌言登舟四望,前後左右,都是敵艦,連忙換坐小船,偷出重圍。回頭一瞧,自己的艦隊,盡由祝融氏替他收拾,也無暇顧惜,只命水手駛入小港,舍舟登入,逾山過嶺,繞出浙省,仍渡錢塘江出海。到了海外,聞鄭成功去奪台灣,頓足浩嘆,遂貽書成功,略說道:
中原板蕩,明社為墟,僅存思明州一塊土,為四海所屬望,遺民所依歸。殿下奈何棄此十萬生靈,而與紅毛夷爭海島乎?且苟安一隅,將來金、廈兩門,亦不可守。古人云:
“寧進一寸死,毋退一尺生。”惟殿下實圖利之!
原來閩海中有一大島,名叫台灣,直長二千五百里,橫闊五百里,倒是一個海外桃源。成功父芝龍為海盜時,曾恃此島為出沒地,芝龍入降,此島為荷蘭人所據。荷蘭向稱紅毛夷,在島中寄泊市舶,並築土城數十處,屯住僑民。成功自江南敗歸,以進取無成,謀奪台灣為窟穴,適清靖南王耿繼茂,自廣東移鎮閩地,與將軍達素,總督李率泰,分出漳州、同安,合攻廈門,被成功一鼓擊退。回應前文。成功遂移師至台灣,巧值潮漲風順,麾艦進鹿耳門,荷人倉卒難支,遂與成功議和,願即遷讓。荷人已去,成功遂入居台灣,與金、廈作為犄角。獨這張煌言恐他無志恢復,因作書相勸,待了多日,不見回音,乃浮海至台州,到南田島停泊,入居島中,暫且慢表。
再說吳三桂留守雲南,本沒有什麼大事,可以安穩度日,他偏欲剪滅明宗,上了一本奏章,這奏叫作“三患二難疏”。他說:“李定國、白文選等,託名擁戴,引著潰眾,肆擾邊境,患在門戶;土司易被煽惑,偏地蜂起,患在肘腋;投誠將士,或繫念故明,邊聞有警,攜貳乘機,患在腠理;這便叫作三患。”又說:“滇中米糧騰踴,輸挽絡繹,在在需資,養兵難,安民亦難;這便叫作二難。”總結是:“當及時進剿,淨盡根株,方得一勞永逸。”等語。順治帝因中原混一,已存一厭世心,不欲再勞兵眾,清不欲除永曆,偏這三桂硬要出頭,真正可殺!覽了此奏,猶在遲疑。朝上一班大臣,都贊成三桂議論,乃命內大臣愛星阿為定西將軍,赴滇會剿。愛星阿到滇後,與三桂進兵木邦,擒住白文選,直入緬境。一面傳諭緬酋,索獻桂王,一面飛報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