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六十六回 智統領出奇制勝 愚制軍輕敵遭擒


查中英舊約,凡領事官得與中國官相見,將以聯氣誼,釋嫌疑。自廣東禁外人入城後,浮言互煽,彼此壅閼,致有今日之釁。粵民毀我洋行,群商何辜,喪其資斧?擬約期會議償款,重立約章,則兩國和好如初,否則以兵戎相見,毋貽後悔,西曆一千八百五十七年十月日。大英國二等伯爵額爾金署印。
名琛閱畢,自語道:“混帳洋人,又來與我滋擾了。”接連遞到法、美領事照會,無非因毀屋失貲,要求賠款,只後文獨有“英使已決意攻城,願居間排解”二語。名琛又道:“一國不足,復添兩國,別人怕他,獨我不怕。”有呂祖保護,原可不怕。遂將各照會統同擱起,仍咿咿唔唔的誦經去了。到了十一月,法兵已至,會合額爾金,直抵廣州,致名琛哀的美敦書,限四十八小時內,答覆償款換約二事,否則攻城。名琛仍看作沒事一般。將軍穆克德訥,巡撫柏貴,藩司江國霖,聞著此信,都來督署商戰守事。名琛道:“洋人虛聲恫嚇,不必理他。”穆將軍道:“聞英、法已經同盟,勢甚猖獗,不可不防!”名琛道:“不必不必。”穆將軍道:“中堂究有什麼高見,可令弟等一聞否?”名琛道:“將軍有所不知。兄弟素信奉呂祖,去歲洋兵到來,兄弟曾向呂祖前扶乩,乩語洋兵即退,後來果然。前日接到洋人照會,兄弟又去扶乩,乩語是十五日,聽訊息,事已定,毋著急。祖師必不欺我,現已是十二日了,再過三四日,便可無事。”將軍等見無可說,只得告退。
是日英兵六千人登入,次日,據海珠炮台,千總鄧安邦,率粵勇千人死戰,殺傷相當,奈城內並無援兵,到底不能久持,竟致敗退。又越日,英、法兵四面攻城,炮彈四射,火焰沖霄,城內房屋,觸著流彈,不是延燒,就是摧陷,總督衙門也被擊得七洞八穿。名琛此時頗著急起來,捏了呂祖像,逃入左都統署中。呂祖不來救駕,奈何?柏巡撫知事不妙,忙令紳士伍崇曜出城議和,一面去尋名琛,等到尋著,與他講議和事宜,名琛還說“不準洋人入城”六字。倔強可笑。柏撫不別而行,回到自己署中,伍崇曜已經候著,報稱洋人要入城後,方許開議。柏撫急的了不得,正欲去見將軍,俄報城上已豎白旗,洋兵入城,放出水手,搜尋督署去了。柏撫正在沒法,只見洋兵入署,迫柏撫出去會議。柏撫身不由主,任他擁上觀音山。將軍、都統、藩司等,陸續被洋人劫來。英領事巴夏禮亦到,迫他出示安民,要與英、法諸官一同列銜。此時的將軍、巡撫,好似猢猻上鎖,要他這么便這么。安民已畢,仍導軍撫都統回署,署中先有洋將占著,竟是反客為主。柏撫尚記念名琛,私問僕役,報稱被洋將擁出城外去了。於是軍撫聯銜,劾奏名琛,奉旨將名琛革職,總督令柏撫署理,這是後話。
且說名琛匿在都統署,被洋人搜著,也不去難為他,還是呂祖暗中保佑。仍令他坐轎出城。下了兵輪,從官以手指河,教他赴水自盡,名琛佯作不覺,只默誦呂祖經。先被英人擄到香港,嗣又被解至印度,幽禁在鎮海樓上。名琛卻怡然自得,誦經以外,還日日作畫吟詩,自稱海上蘇武。他的詩不止一首兩首,小子曾記得二律道:
鎮海樓頭月色寒,將星翻怕客星單;
縱雲一范軍中有,爭奈諸軍壁上觀。
向戍何心求免死,蘇卿無恙勸加餐;
任他日把丹青繪,恨態愁容下筆難。
零丁飄泊嘆無家,雁札猶傳節度衙;
門外難尋高士米,斗邊遠泛使臣槎。
心驚躍虎笳聲急,望斷慈烏日影斜;
惟有春光依舊返,隔牆紅遍木棉花。
名琛在印度幽禁,不久即死。英人用鐵棺松槨,收殮名琛屍,送回廣東。廣東成為清英法三國公共地,英人猶不肯干休,決議北行。法、美二使,亦贊成,連俄羅斯亦牽入在內,當下各率艦隊,離了廣州,向北鼓輪去了。欲知後事、請閱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