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四十六 列傳第一百五

陳次升 陳師錫 彭汝礪(弟汝霖 汝方) 呂陶 張庭堅 龔夬 孫諤陳軒 江公望 陳祐 常安民

陳次升,字當時,興化仙遊人。入太學,時學官始得王安石《字說》,招諸生訓之,次升作而曰:"丞相豈秦學邪?美商鞅之能行仁政,而為李斯解事,非秦學而何?"坐屏斥。既而第進士,知安丘縣。轉運使吳居厚以聚斂進,檄尉罔徵稅於遠郊,得農家敗絮,捕送縣,次升縱遣之。居厚怒,將被以文法,會御史中丞黃履薦,為監察御史。

哲宗立,使察訪江、湖。先是,蹇周輔父子經畫江右鹽法,為民害,次升舉劾之。還言:"額外上供之數未除,異日必有非法之斂,願從熙寧以來創行封椿名錢悉賜豁免。又役法未定,人情熒惑,乞速定差雇及均數之等,先為之節而審行之。"提點淮南、河東刑獄。

紹聖中,復為御史,轉殿中。論章惇、蔡卞植黨為奸,乞收還威福之柄。禁中火,彗出西方,次升請修德求言,以弭天變。掖庭鞫厭魅獄,次升言:"事關中宮,宜付外參治。今屬於閹寺之手,萬一有冤濫,貽後世譏。"濟陽郡王宗景請以妾為妻,論其以宗藩廢禮,為聖朝累。

初,惇、卞以次升在元祐間外遷,意其不能無怨望,卞又與同鄉里,故延置憲府,欲使出力為助,擠排眾賢;而一無所附。時方編元祐章疏,毒流搢紳。次升言:"陛下初即位,首下詔令,導人使諫;親政以來,又揭敕榜,許其自新。今若考一言之失,致於譴累,則前之詔令適所以誤天下,後之敕榜適所以誑天下,非所以示大信也。"又論卞客周穜貪鄙,鄭居中憸佞。由是惇、卞交惡之,使所善太府少卿林顏致己意,嘗以美官。次升曰:"吾知守官而已,君為天子卿士,而為宰相傳風旨邪?"惇、卞益不樂,乘間白為河北轉運使,帝曰:"漕臣易得耳,次升敢言,不當去。"更進左司諫。

宣仁有追廢之議,次升密言:"先太后保佑聖躬,始終無間,願勿聽小人銷骨之謗。"帝曰:"卿安所聞?"對曰:"臣職許風聞,陛下毋詰其所從來可也。"呂升卿察訪廣南,次升言:"陛下無殺流人之意,而遣升卿出使。升卿資性慘刻,喜求人過,今使逞志釋憾,則亦何所不至哉?"乃止不遣。

次升累章劾章惇,皆留中。帝嘗謂曰:"章惇文字勿令絕。"次升退告王鞏,鞏曰:"君胡不云:諫臣,耳目也;帝王,心也。心所不知,則耳目為之傅達;既知之,何以耳目為?"居數日,復入見,帝申前旨,乃以鞏語對。帝曰:"然。顧未有代之者爾。"訖不克去。京師富家乳婢怨其主,坐兒於上而嵩呼者三。邏系獄。次升乞戒有司無得觀望。帝問大臣何謂,蔡卞曰:"正謂觀望陛下爾。"誣其毀先烈,擬謫監全州酒稅,帝以為遠,改南安軍。

徽宗立,召為侍御史。極論惇、卞、曾布、蔡京之惡,竄惇於雷,居卞於池,出京於江寧。遷右諫議大夫。獻體道、稽古、修身、仁民、崇儉、節用六事,言多規切。崇寧初,以寶文閣待制知潁昌府,降集賢殿修撰,繼又落修撰,除名徙建昌,編管循州,皆以論京、卞故。政和中,用赦恩復舊職。卒,年七十六。

次升三居言責,建議不苟合,劉安世稱其有功於元祐人,謂能遏呂升卿之行也。它所言曾肇、王覿、張庭堅、賈易、李昭玘、呂希哲、范純禮、蘇軾等,公議或不謂然。

陳師錫字伯修,建州建陽人。熙寧中,游太學,有俊聲。神宗知其材,及廷試,奏名在甲乙間,帝偶閱其文,屢讀屢嘆賞,顧侍臣曰:"此必陳師錫也。"啟封果然,擢為第三。調昭慶軍掌書記,郡守蘇軾器之,倚以為政。軾得罪,捕詣台獄,親朋多畏避不相見,師錫獨出餞之,又安輯其家。

知臨安縣,為監察御史。上言:"宋興,享國長久號稱太平者,莫如仁宗,切考致治之本,不過延直言,御群下,進善退邪而已。明道中,親覽萬幾,見政事之多辟,輔佐之失職,自呂夷簡、張耆、夏竦、陳堯佐、范雍、晏殊等,一日罷去。寶元初,冬雷地震,用諫官韓琦之言,王隨、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同時見黜。其後,不次擢用杜衍、范仲淹、富弼、韓琦,以成慶曆、嘉祐之治。願稽皇祖納諫、御臣之意,以興治功。"帝善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