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四十四 列傳第一百三

孫覺(弟覽)李常 孔文仲(弟武仲 平仲) 李周 鮮于侁 顧臨李之純(從弟之儀) 王覿(子俊義) 馬默

孫覺,字莘老,高郵人。甫冠,從胡瑗受學。瑗之弟子千數,別其老成者為經社,覺年最少,儼然居其間,眾皆推服。登進士第,調合肥主簿。歲旱,州課民捕蝗輸之官,覺言:"民方艱食,難督以威。若以米易之,必盡力,是為除害而享利也。"守悅,推其說下之他縣。嘉祐中,擇名士編校昭文書籍,覺首預選,進館閣校勘。神宗即位,直集賢院,為昌王記室,王問終身之戒,為陳諸侯之孝,作《富貴二箴》。擢右正言。

神宗將大革積弊,覺言:"弊政固不可不革,革而當,其悔乃亡。"神宗稱其知理。嘗從容語及知人之難,覺曰:"堯以知人為難,終享其易。蓋知人之要,在於知言。人主用臣之道,任賢使能而已。賢能之分既殊,任使之方亦異。至於所知有限量,所能有彼此,是功用之士也,可以處外而不可以處內,可以責之事而不可責之言。陛下欲興太平之治,而所擢數十人者,多有口才,而無實行。臣恐日浸月長,匯征牆進,充滿朝廷之上,則賢人日遠,其為患禍,尚可以一二言之哉。願觀《詩》、《書》之所任使,無速於小利近功,則王道可成矣。"

邵亢在樞府,無所建明,神宗語覺,欲出之,用陳昇之以代。覺退,即奏疏如所言。神宗以為希旨,奪官兩級。執政曰:"諫官有出外,無降官之理。"神宗曰:"但降官,自不能住。"覺連章丐去云:"去歲有罰金御史,今茲有貶秩諫官,未聞罰金貶秩,而猶可居位者。"乃通判越州,復右正言,徙知通州。熙寧二年,詔知諫院,同修起居注,知審官院。

王安石早與覺善,驟引用之,將援以為助。時呂惠卿用事,神宗詢於覺,對曰:"惠卿即辯而有才,過於人數等,特以為利之故,屈身於安石,安石不悟,臣竊以為憂。"神宗曰:"朕亦疑之。"其後王、呂果交惡。

青苗法行,首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奏條其妄,曰:"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然國服之息;說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羸受息,無過歲什一為據,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況載師所任地,漆林之徵特重,所以抑末作也。今以農民乏絕,將補耕助斂,顧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國事取具,蓋謂泉府所領,若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有買有予,並賒貸之法而舉之。倘專取具於泉府,則冢宰九賦,將安用邪?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虛說以圖治。今老臣疏外而不見聽,輔臣遷延而不就職,門下執正而不行,諫官請罪而求去。臣誠恐奸邪之人,結黨連伍,乘眾情之洶洶,動搖朝廷,釣直乾譽,非國家之福也。"安石覽之,怒,覺適以事詣中書,安石以語動之曰:"不意學士亦如此!"始有逐覺意。會曾公亮言畿縣散常平錢,有追呼抑配之擾,安石因請遣覺行視虛實。覺既受命,復奏疏辭行,且言:"如陳留一縣,前後曉示,情願請錢,卒無一人至者,故陳留不散一錢。以此見民實不願與官中相交。所有體量,望賜寢罷。"遂以覺為反覆,出知廣德軍,徙湖州。

松江堤沒,水為民患。覺易以石,高丈余,長百里,堤下化為良田。徙廬州,改右司諫。以祖母喪求解官,下太常議,不可。詔知潤州,覺已持喪矣。服除,知蘇州,徙福州。閩俗厚於婚喪,其費無藝。覺裁為中法,使資裝無得過百千。令下,嫁娶以百數,葬埋之費亦率減什伍。連徙亳、揚、徐州。徐多盜,捕得殺人者五,其一僅勝衣,疑而訊之,曰:"我耕於野,與甲遇,強以梃與我,半夜挾我東,使候諸門,不知其他也。"問吏:"法何如?"曰:"死。"覺止誅其首,後遂為例。

知應天府,入為太常少卿,易秘書少監。哲宗即位,兼侍講,遷右諫議大夫。時諫官、御史論事有限,毋得越職。覺請申《唐六典》及天禧詔書,凡發令造事之未便,皆得奏陳。論宰相蔡確、韓縝進不以德,確自訟有功無罪,覺隨所言折之,確竟去。縝白遷覺給事中,辭曰:"間者,執政畏人議己,則遷官以餌之,願與縝俱罷。"逾月,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