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演義》第二十七回 劉太后極樂歸天 郭正宮因爭失位


既而宮中失火,詔群臣直言闕失,殿中丞滕宗諒,秘書丞劉越,均請太后還政,借贖天譴,兩疏俱不見報。翌年春季,太后欲被服天子兗冕,入祭太廟,參政薛奎進諫道:“太后若御帝服,將用甚么拜禮?”太后不從,竟戴儀天冠,著兗龍袍,備齊法駕,至太廟主祭。皇太妃楊氏,皇后郭氏隨從。太后行初獻禮,拱手上香,皇太妃亞獻,皇后終獻。禮畢,群臣上太后尊號,稱為應天齊聖顯功崇德慈仁保壽皇太后。祭畢歸宮,感寒成疾。仁宗為征天下名醫,詣京診治,終歸無效,逾月竟薨。年六十五,謚章獻明肅。舊制後皆二謚,稱制加四謚,實自劉太后為始。劉太后臨朝十一年,政令嚴明,恩威並用,左右近侍,不稍假借,內外賜與,亦有節制。三司使程琳,嘗獻武后臨朝圖,太后取擲地上道:“我不作此負祖宗事。”是魚頭參政一奏之功。漕使劉綽自京西還都,奏言:“在庾儲粟,有羨餘糧千餘斛,乞付三司!”太后道:“卿識王曾、張知白、呂夷簡、魯宗道否?他四人曾進獻羨餘否?”綽懷慚而退。至太后晚年,稍進外家,宦官羅崇勛、江德明等,始乘間竊權,所有被服兗冕等事,多由羅、江二豎,慫恿出來。至太后彌留,口不能言,尚用手牽扯己衣,若有所囑。仁宗在旁瞧著,未免懷疑,送終以後,出問群臣。參政薛奎即答道:“太后命意,想是為著兗冕呢。若再用此服,如何見先帝於地下?”隨機進言,是薛奎通變處。仁宗乃悟,遂用後服為殮。
且因太后遺囑,尊楊太妃為皇太后,同議軍國重事。
御史中丞蔡齊,入白相臣道:“皇上春秋已富,習知天下情偽,今始親政,已嫌太晚,尚可使母后相繼稱制么?”呂夷簡等終未敢決,適八大王元儼入宮臨喪,聞知此事,竟朗聲道:“太后是帝母名號,劉太后已是勉強,尚欲立楊太后嗎?”夷簡等面面相覷,連仁宗都驚疑起來。元儼道:“治天下莫大於孝,皇上臨御十餘年,連本生母尚未知曉,這也是我輩臣子,未能盡職呢。”得此一言,足為宸妃吐氣。仁宗越加驚詫,便問元儼道:“皇叔所言,令朕不解。”元儼道:“陛下是李宸妃所生,劉、楊二後,不過代育。”仁宗不俟說畢,便道:“叔父何不早言?”元儼道:“先帝在日,劉後已經用事,至陛下登基,四凶當道,內蒙外蔽,劉後又諱莫如深,不準宮廷泄漏此事。臣早思舉發,只恐一經出口,譴臣尚不足惜,且恐有礙皇躬,並及宸妃。臣十年以來,杜門養晦,不預朝謁,正欲為今日一明此事,諒舉朝大臣,亦與臣同一觀念。可憐宸妃誕生陛下,終身莫訴,就是當日薨逝,尚且生死不明,人言藉藉呢。”《宋史·李宸妃傳》,燕王入白仁宗陛下為宸妃所生。又《宗室諸王列傳》,德昭、元儼各封燕王,是時當為元儼無疑。俗小說中,乃說宸妃被逐,由包拯訪聞,後來迎妃還宮,劉後自盡,至有斷太后打黃袍諸戲劇,種種妄誕,誣古實甚。仁宗聞言,忍不住淚眥熒熒,復顧問夷簡道:“這事可真么?”夷簡答道:“陛下確係宸妃誕生,劉太后與楊太妃,共同撫育,視若己子,宸妃薨逝,實由正命,臣卻曉明底細,今日非八大王說明,臣亦當待時舉發呢。”夷簡亦多狡詐,故摹擬口吻,適肖生平。仁宗至此,竟大聲悲號,即欲赴宸妃殯所,親視遺骸。夷簡復奏道:“陛下應先顧公義,後及私恩。且劉太后與楊太妃,撫養聖躬,恩勤備至,陛下亦當仰報哩。”仁宗只是哀慟,不發一言。元儼語夷簡道:“楊太妃若尊為太后,李宸妃更宜尊為太后了。”夷簡乃轉白仁宗,仁宗略略點首,當即議定楊太妃尊為太后,刪去同議軍國事一語。李宸妃亦追尊為太后,謚曰章懿。一面為劉太后治喪,一面連日下詔,責躬罪己,語極沉痛。既而仁宗幸洪福寺,祭告宸妃,並易梓宮,但見妃面色如生,冠服與皇后相等,水銀之效。乃稍稍心慰。還宮後私自嘆息道:“人言究不可盡信呢。”自是待劉氏如故。劉美一家,應感謝夷簡不置。惟召還宋綬、范仲淹,放黜內侍羅崇勛、江德明,罷修寺觀,裁抑僥倖,中外稱頌新政,有口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