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五十七 列傳第十七◎蔡廓 子興宗



右衛將軍劉道隆為帝所寵信,專統禁兵,乘輿嘗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興宗馬車從道隆從車後過,興宗謂曰:"劉公!比日思一閒寫。"道隆深達此旨,掐興宗手曰:"蔡公!勿多言。"帝每因朝宴,捶毆群臣,自驃騎大將軍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孫等,鹹見陵曳,唯興宗得免。頃之,太宗定大事。是夜,廢帝橫屍在大醫閣口,興宗謂尚書右僕射王景文曰:"此雖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將乘人。"

時諸方並舉兵反,國家所保,唯丹陽、淮南數郡,其間諸縣,或已應賊。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上集群臣以謀成敗。興宗曰:"今普天圖逆,人有異志,宜鎮之以靜,以至信侍人。比者逆徒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物情既定,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習之兵,其勢相萬耳。願陛下勿憂。"上從之。

加游擊將軍,未拜,遷尚書右僕射,尋領衛尉,又領兗州大中正。太宗謂興宗曰:"諸處未定,殷琰已復同逆。頃日人情云何?事當濟不?"興宗曰:"逆之與順,臣無以辨。今商旅斷絕,而米甚豐賤,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盪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尚書褚淵以手板築興宗,興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從登南掖門樓觀之,興宗漼然流涕,上不悅。事平,封興宗始昌縣伯,食邑五百戶;固讓不許,封樂安縣伯,邑三百戶,國秩吏力,終以不受。

時殷琰據壽陽為逆,遣輔國將軍劉勔攻圍。四方既平,琰嬰城固守,上使中書為詔譬琰,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過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私慰。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未是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琰得詔,謂劉勔詐造,果不敢降。攻戰經時,久乃歸順。

先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反,後遣使歸順。泰始二年冬,遣張永率軍迎之。興宗曰:"安都遣使歸順,此誠不虛。今宜撫之以和,即安所蒞,不過須單使及咫尺書耳。若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為患不測。叛臣釁重,必宜翦戮,則比者所宥,亦已弘矣。況安都外據強地,密邇邊關,考之國計,憂宜馴養。如其遂叛,將生旰食之憂。彭城險固,兵強將勇,圍之既難,攻不可拔,疆塞之虞,二三宜慮,臣為朝廷憂之。"時張永已行,不見從。安都聞大軍過淮,嬰城自守,要取索虜。永戰大敗,又值寒雪,死者十八九,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見如此。初,永敗問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興宗,謂休仁曰:"吾慚蔡僕射。"以敗書示興宗,曰:"我愧卿。"

三年春,出為使持節、都督郢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郢州刺史。坐詣尚書切論以何始真為咨議參軍,初不被許,後又重陳,上怒,貶號平西將軍,尋又復號。初,吳興丘珍孫言論常侵興宗。珍孫子景先,人才甚美,興宗與之周鏇。及景先為鄱陽郡,值晉安王子勛為逆,轉在竟陵,為吳喜所殺。母老女稚,流離夏口。興宗至郢州,親自臨哭,致其喪柩家累,令得東還。在任三年,遷鎮東將軍、會稽太守,加散騎常侍,尋領兵置佐,加都督會稽、東陽、新安、永嘉、臨海五郡諸軍事,給鼓吹一部。會稽多諸豪右,不遵王憲。又幸臣近習,參半宮省,封略山湖,妨民害治。興宗皆以法繩之。會土全實,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橈亂在所,大為民患,子息滋長,督責無窮。興宗悉啟罷省。又陳原諸逋負,解遣雜役,並見從。三吳舊有鄉射禮,久不復修,興宗行之,禮儀甚整。先是元嘉中,羊玄保為郡,亦行鄉射。

太宗崩,興宗與尚書令袁粲、右僕射褚淵、中領軍劉勔、鎮軍將軍沈攸之同被顧命。以興宗為使持節、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加班劍二十人,常侍如故。被征還都。時右軍將軍王道隆任參內政,權重一時,躡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書舍人秋當詣太子詹事王曇首,不敢坐。其後中書舍人王弘為太祖所愛遇,上謂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殷、劉並雜,無所知也。若往詣球,可稱旨就席。"球舉扇曰:"若不得爾。"弘還,依事啟聞,帝曰:"我便無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道隆等以興宗強正,不欲使擁兵上流,改為中書監、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辭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