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八 本紀第八◎明帝



泰豫元年春正月甲寅朔,上有疾不朝會。以疾患未痊,故改元。賜孤老貧疾粟帛各有差。戊午,皇太子會萬國於東宮,並受貢計。二月辛丑,以給事黃門侍郎王瞻為司州刺史。三月癸丑朔,林邑國遣使獻方物。己未,中書監、揚州刺史王景文卒。夏四月辛卯,以撫軍司馬蔡那為益州刺史。癸巳,以右衛將軍張興為雍州刺史。己亥,上大漸。驃騎大將軍、江州刺史桂陽王休范進位司空,尚書右僕射褚淵為護軍將軍,中領軍劉勔加尚書右僕射,鎮東將軍蔡興宗為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鎮軍將軍、郢州刺史沈攸之進號安西將軍。詔曰:"朕自臨御億兆,仍屬戎寇,雖每存弘化,而惠弗覃遠,軍國凋弊,刑訟未息。今大漸維危,載深矜嘆,可緩徭優調,去繁就約。因改之宜,詳有簡衷。務以愛民為先,以宣朕遺意。"袁粲、褚淵、劉勔、蔡興宗、沈攸之同被顧命。是日,上崩於景福殿,時年三十四。五月戊寅,葬臨沂縣莫府山高寧陵。

帝少而和令,風姿端雅。早失所生,養於太后宮內。大明世,諸弟多被猜忌,唯上見親,常侍路太后醫藥。好讀書,愛文義,在藩時,撰《江左以來文章志》,又續衛瓘所注《論語》二卷,行於世。及即大位,四方反叛,以寬仁待物。諸軍帥有父兄子弟同逆者,並授以禁兵,委任不易,故眾為之用,莫不盡力。平定天下,逆黨多被全;其有才能者,並見授用,有如舊臣。才學之士,多蒙引進,參侍文籍,應對左右。於華林園芳堂講《周易》,常自臨聽。末年好鬼神,多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喪及疑似之言應迴避者,數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為馬邊瓜,亦以"騧"字似"禍"字故也。以南苑借張永,雲"且給三百年,期訖更啟"。其事類皆如此。宣陽門,民間謂之白門,上以白門之名不祥,甚諱之。尚書右丞江謐嘗誤犯,上變色曰:"白汝家門!"謐稽顙謝,久之方釋。太后停屍漆床先出東宮,上嘗幸宮,見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職局以之坐者數十人。內外常慮犯觸,人不自保。宮內禁忌尤甚,移床治壁,必先祭土神,使文士為文詞祝策,如大祭饗。泰始、泰豫之際,更忍虐好殺,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斮刳斷截者。時經略淮、泗,軍旅不息,荒弊積久,府藏空竭。內外百官,並日料祿俸;而上奢費過度,務為雕侈。每所造制,必為正御三十副,御次、副又各三十,須一物輒造九十枚,天下騷然,民不堪命。其餘事跡,別見眾篇。親近讒慝,剪落皇枝,宋氏之業,自此衰矣。

史臣曰:聖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稱先王,蓋由遺訓餘風,足以貽之來世也。太祖負扆南面,實有君人之懿焉,經國之義雖弘,而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窺古,本無卓爾之資,徒見昆弟之義,未識君臣之禮,冀以此家情,行之國道,主猜而猶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訓之微行,遂成滅親之大禍。開端樹隙,垂之後人。雖天倫之重,義殊凡戚,而中人以下,情由恩變。至於易衣而出,分苦而食,與夫別宮異門,形疏事隔者,宜有降矣。太宗因易隙之情,據已行之典,剪落洪枝,願不待慮。既而本根無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勢弱傾移,靈命隨樂推回改。斯蓋履霜有漸,堅冰自至,所從來遠也。

《宋書》 南朝梁·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