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第十四回 納弟婦東宮瀆倫 盟胡虜便橋申約


太宗尚駐馬待著,蕭瑀恐太宗輕敵,叩馬固諫,堅請還朝。太宗密諭道:“朕籌思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敢傾國前來,直抵郊甸,總道我國內有難,朕新即位,不遑與他爭鋒,我若示以怯弱,閉城自固,他必縱兵大掠,不可複製,朕為此輕騎獨出,示以從容,又特地張皇六師,作必戰狀。虜既懾我氣,復震我威,且因深入我地,隱有戒心,然後與戰必克,與和自固。制服突厥,在此一舉,卿但看著,虜已無能為了。”瑀乃趨退,果然待了片刻,即有突厥使臣,渡水而來,向太宗前乞和。太宗復詰責數語,來使俯首聽命,乃許定和議,限期次日訂盟,遣還來使,才返駕回宮,越日又親幸城西,與頡利相會,就在便橋上面,用白馬為牲,歃血立約,頡利欣然領命。盟約既定,彼此麾兵退還,太宗始將執失思力放歸。蕭瑀復入請太宗道:“前未與突厥修和,諸軍爭請出戰,獨陛下未許,臣等頗以為疑,既而虜騎自退,究竟陛下憑何神算,得如所料。”也是一個笨伯。太宗道:“朕看突厥部眾,雖多不整,君臣上下,惟賄是求。當他請和時,可汗獨在水西,達官多來謁朕,朕若誘令宴會,乘醉縛住,一面發兵襲擊,勢如摧枯,再遣長孫無忌李靖伏兵豳州,截他歸路,虜若奔還,伏兵前發,大軍後追,管教他全軍俱覆,片甲不回。不過因朕初即位,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一與虜戰,結怨必多,他若由怨生懼,勤修武備,就令一時不敢入邊,他日必來報怨,為患轉日甚了。朕所以卷甲韜戈,啗以金帛,彼得所欲,退歸本國,志驕氣盈,不復設備,然後養威俟釁,一舉可以滅虜了。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就是這種計策。卿難道未曉么?”計算固勝人一籌。瑀乃再拜道:“陛下勝算,原非愚臣所可及呢。”
既而頡利可汗,獻入馬三千匹,羊萬口,太宗不受,但敕歸所掠中國人口,且引諸衛將士,習射殿廷,當面曉諭道:“戎狄侵陵,無代不有,患在邊境少安,人主便佚游忘戰,所以寇警猝發,無人敢御,今朕不令汝等穿池築苑,但願專習弓矢,居閒無事,朕可為汝等教師。突厥入寇,朕即為汝等統帥,庶幾我國人民,可得少安了。”將士相率拜服。嗣是每日朝畢,必教射殿庭,太宗親自考校,嚴定賞罰。或謂:“朝廷定律,兵刃至御前,例當處絞,今命將卒習射殿庭,萬一狂夫竊發,為害甚大。”想又是蕭瑀封德彝等所言。太宗微笑道:“帝王視四海為一家,全國人民,均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腹,何患不服?奈何把禁中宿衛,先加猜忌呢?”將士等得了此諭,益自感奮,不到數年,盡成精銳。
太宗以改元將屆,訂舊制,創新儀,定勛臣爵邑,降宗室郡王為縣公,立子承乾為皇太子,召張元素為侍御史,擢張蘊古為大理丞,虛衷納諫,勵精圖治,轉眼間已是殘臘,詔定次年為貞觀元年。到了元旦,太宗率百官先朝太上皇,然後御殿受朝。嗣是成為常例,不消細述。越日,大宴群臣,命奏:秦王破陣樂,太宗語群臣道:“朕昔受命專征,民間遂有此曲,雖未足以言文德,但為功業所由成,未敢遽忘,朕所以命奏此樂呢。”封德彝起立進言道:“陛下以神武平海內,文德何足比擬呢。”不脫佞臣口吻。太宗道:“戡亂以武,守成以文,文武兩途,當隨時互用,卿謂文不及武,未免失言。難道以馬上得天下,便可以馬上治天下么?”封德彝碰了一鼻子灰,自覺赧顏,勉強坐下,再飲了幾杯,方各散席,謝過了宴,魚貫而出。小子有詩詠道:
隋家都為佞臣亡,遺孽留貽到盛唐,
我怪文皇原有識,如何尚使列朝堂。
又越數日,接得涇州警報,燕郡王李藝,竟造反了。那時免不得有調兵遣將等情,容至下回續敘。

好色為英雄所不諱,但既為弟婦,就是艷麗動人,亦豈可納為嬪御,此在普通人民,猶知不可,況身為儲貳,不日將登大寶乎?唐太宗為一代賢君,顧瀆倫傷化如此,宜唐室之女禍為獨熾也。但楊氏之對於太宗,有殺夫之仇,既不能死,復委身事之,男無行,女無恥,等一穢惡耳。本回連類並誅,描出當時情事,非以導淫,實以儆惡。其有關於風化者,亦豈少哉?若夫突厥入寇,直抵便橋,太宗從容卻敵,片語定盟,蓋其玩突厥於股掌之上,故能操縱如意,控馭有方,彼蕭瑀封德彝輩,亦安足語此?大抵敘述古人,當貶則貶,當褒則褒,絕無私意存於其間,方成信史,觀此回益知褒貶之固有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