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六十九 列傳第九十四



太和五年,太廟室漏罅,詔宗正、將作營治,不時畢,文宗怒,責卿李銳、監王堪,奪其稟,自敕中人葺之。溫諫:"吏舉其職,國以治;事歸於正,法以修。夫設制度,立官司,度經費,則宗廟最重也。比詔下閱月,有司弛墯不力,正可黜慢官,懲不恪,擇可任者繕完之,則吏舉職,事歸正矣。今慢吏奪稟,而易以中人,是許百司公廢職,以宗廟之重,為陛下所私,臣竊惜之。請還將作,則官修業矣。"帝乃罷宦人。會群臣請上尊號,溫固諫:"今河南水,江淮旱歉,京師雪積五尺,老稚凍仆,此非崇飾虛名時。"帝順納,乃謝群臣。改侍御史。

李德裕入輔,擢禮部員外郎。或言雅為牛僧孺厚,德裕曰:"是子堅正,可以私廢乎?"鄭注節度鳳翔,表為副,溫曰:"拒則遠黜,從之禍不測,吾焉能為注起邪?"注誅,由考功員外郎拜諫議大夫。未幾,為翰林學士。先是,綬在禁廷,積憂畏病廢,故誡溫不得任近職,至是固辭。帝怒曰:"寧綬治命邪?"禮部侍郎崔蠡曰:"溫用亂命,益所以為孝。"帝意釋,換知制誥。引疾徙太常少卿。宰相李固言薦溫給事中,帝曰:"溫素避事,肯為我論駁乎?須太子長,以為賓客。"久之,卒為給事中。

初,兼莊恪太子侍讀,晨詣宮,日中見太子,諫曰:"殿下盛年,宜雞鳴蚤作,問安天子,如文王故事。"太子不悅。辭侍讀,見聽。王晏平罷靈武節度使,以馬及鎧仗自隨,貶康州司戶參軍,厚賂貴近,浹日,改撫州司馬,樂工尉遲璋授光州長史,溫悉封上詔書。太子得罪,詔諭群臣,溫曰:"陛下訓之不早,非獨太子罪。"時頗直其言。遷尚書右丞。鹽鐵推官姚勖按大獄,帝以為能,擢職方員外郎,將趨省,溫使戶止,即上言:"郎官清選,不可賞能吏。"帝命中人諭送,溫執議不移,詔改勖檢校禮部郎中。帝問故於楊嗣復,對曰:"勖,名臣後,治行無疵。若吏材幹而不入清選,佗日孰肯當劇事者?此衰晉風,不可以法。"帝素重溫,出為陝虢觀察使。民當輸租而麥未熟,吏白督之,溫曰:"使民貨田中穗以供賦,可乎?"為緩期而賦辦。

武宗立,擢吏部侍郎。李德裕欲引同輔政,溫苦言李漢可釋,德裕悵然,出宣歙觀察使。池民訟刺史,劾無狀,榜殺之,威行部中。既疾,召親屬,賦綬詩"在室愧屋漏",因泣下曰:"今知沒身不負斯誡矣!"卒,年五十八,贈工部尚書,謚曰孝。

溫性剛峻,人望見無敢戲慢者。與楊嗣復、李珏善,嘗勸與李德裕平故憾,二人不從,及皆謫,溫嘆曰:"用吾言,孰至是邪!"一女,歸薛蒙。女工屬文,續曹大家《女訓》,行於世。溫少合,所善惟蕭祐。

祐者,字祐之,夷澹君子也。少貧窶,隱居,以孝養聞。司農卿李實督官租,祐居喪,未及輸,召至,將責之。會有賜與,倩祐為奏,實稱善,即薦於朝。終制,以處士拜左拾遺。累遷諫議大夫,終桂州觀察使,贈右散騎常侍。精畫及書,自鍾、王、蕭、張以來,皆能識其真。謷然不以塵事自蒙,故溫號"山林友"雲。

贊曰:杜黃裳善謀,裴垍能持法,李藩鯁挺,韋貫之忠實,皆足穆天縡,經國體,撥衰奮王,菑攘四方。憲宗中興,寧不謂得人而致然邪?昔子貢孔堂高第而貨殖,韓安國漢名宰而資貪,黃裳亦以受餉見疵,至於忠烈嶢然,則不可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