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七十四 列傳第九十九



既而覃、夷行去位,嗣復謀引宗閔復輔政,未及而文宗崩。會昌中,劉稹以澤潞叛,德裕建言宗閔素厚從諫,今上黨近東都,乃拜宗閔湖州刺史。稹敗,得交通狀,貶漳州長史,流封州。宣宗即位,徙柳州司馬,卒。

宗閔性機警,始有當世令名,既浸貴,喜權勢。初為裴度引拔,後度薦德裕可為相,宗閔遂與為怨。韓愈為作《南山》、《猛虎行》規之。而宗閔崇私黨,薰熾中外,卒以是敗。

子琨、瓚,皆擢進士。令狐綯作相,而瓚以知制誥歷翰林學士。綯罷,亦為桂管觀察使。不善御軍,為士卒所逐,貶死。

宗閔弟宗冉,其子湯,累官京兆尹,黃巢陷長安,殺之。

楊嗣復,字繼之。父於陵,始見識於浙西觀察使韓滉,妻以其女。歸謂妻曰:"吾閱人多矣,後貴且壽無若生者,有子必位宰相。"既而生嗣復,滉撫其頂曰:"名與位皆逾其父,楊氏之慶也。"因字曰慶門。八歲知屬文,後擢進士、博學宏辭,與裴度、柳公綽皆為武元衡所知,表署劍南幕府。進右拾遺,直史館。尤善禮家學,改太常博士,再遷禮部員外郎。時於陵為戶部侍郎,嗣復避同省,換他官,有詔:"同司,親大功以上,非聯判句檢官長,皆勿避。官同職異,雖父子兄弟無嫌。"遷累中書舍人。

嗣復與牛僧孺、李宗閔雅相善,二人輔政,引之,然不欲越父當國,故權知禮部侍郎。凡二期,得士六十八人,多顯官。文宗嗣位,進戶部侍郎。於陵老,求侍不許。喪除,擢尚書左丞。太和中,宗閔罷,嗣復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宗閔復相,徙西川。

開成初,以戶部侍郎召,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俄與李珏並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農縣伯,仍領鹽鐵。後紫宸奏事,嗣復為帝言:"陸洿屏居民間,而上書論兵,可勸以官。"珏趣和曰:"土多趨競,能獎洿,貪夫廉矣。比竇洵直以論事見賞,天下釋然,況官洿耶!"帝曰:"朕賞洵直,褒其心爾。"鄭覃不平曰:"彼苞藏固未易知。"嗣復曰:"洵直無邪,臣知之。"覃曰:"陛下當察朋黨。"嗣復曰:"覃疑臣黨,臣應免。"即再拜祈罷。珏見言切,繆曰:"朋黨固少弭。"覃曰:"附離復生。"帝曰:"向所謂黨與,不已盡乎?"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故在。"珏乃陳邊事,欲絕其語。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珏;嫉朋比,珏不如臣。"嗣復曰:"臣聞左右佩劍,彼此相笑,未知覃果謂誰為朋黨邪?"因當香案頓首曰:"臣位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朋黨獲譏,非所以重朝廷。"固乞罷,帝方委以政,故尉安之。

它日,帝問:"符讖可信乎?何從而生?"嗣復曰:"漢光武以讖決事,隋文帝亦喜之,故其書蔓天下。班彪《王命論》有所引述,特以止賊亂,非重之也。"珏曰:"治亂宜直推人事耳。"帝曰:"然。"又問:"天后時有起布衣為宰相者,果可用乎?"嗣復曰:"天后重用刑,輕用官,自為之計耳。必責能否,要待歷試乃可。"

是時延英訪對,史官不及知。嗣復建言:"故事,正衙,起居注在前;便坐,無所紀錄。姚璹、趙憬皆請置時政記,不能行。臣請延英對宰相語關道德刑政者,委中書門下直日紀錄,月付史官。"它宰相議不同,止。久之,帝又問:"延英政事,孰當記之?"珏監修國史,對曰:"臣之職也。"陳夷行曰:"宰相所錄,恐掩蔽聖德,自盜美名。臣向言不欲威權在下者,此也。"珏曰:"夷行疑宰相賣威權,貨刑賞。不然,何自居位而為此言邪?臣得罷為幸。"覃曰:"陛下開成初政甚善,三年後,日不逮前。"嗣復曰:"開成初,覃、夷行當國,三年後,臣與李珏同進。臣不能悉心奉職,使政事日不逮前,臣之罪也。縱陛下不忍加誅,當自殄滅。"即叩頭請從此辭,不敢更至中書,乃趨出。帝使使者召還,曰:"覃言失,何及此邪?"覃起謝曰:"臣愚不知忌諱,近事雖善,猶未盡公。臣非專斥嗣復,而遽求去,乃不使臣言耳。"嗣復曰:"陛下月費俸稟數十萬,時新異賜必先及,將責臣輔聖功,求至治也。使不及初,豈臣當死,累陛下之德,奈何?惟陛下別求賢以自輔。"帝曰:"覃偶及之,奚執咎?"嗣復闔門不肯起,帝乃免覃、夷行相,而嗣復專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