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九十八 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王恭者,滑州白馬人。少篤學,教授鄉閭,弟子數百人。貞觀初,召拜太學博士,講《三禮》,別為《義證》,甚精博。蓋文懿、文達皆當時大儒,每講遍舉先儒義,而必暢恭所說。

馬嘉運,魏州繁水人。少為沙門,還治儒學,長論議。貞觀初,累除越王東閣祭酒。退隱白鹿山,諸方來授業至千人。十一年,召拜太學博士、弘文館學士。以孔穎達《正義》繁釀,故掎摭其疵,當世諸儒服其精。高宗為太子,引為崇賢館學士,數與洗馬秦暐侍講宮中,終國子博士。

歐陽詢,字信本,潭州臨湘人。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匿而免。江總以故人子,私養之。貌寢侻,敏悟絕人。總教以書記,每讀輒數行同盡,遂博貫經史。仕隋,為太常博士。高祖微時,數與游,既即位,累擢給事中。

詢初仿王羲之書,後險勁過之,因自名其體。尺牘所傳,人以為法。高麗嘗遣使求之,帝嘆曰:"彼觀其書,固謂形貌魁梧邪?"嘗行見索靖所書碑,觀之,去數步復返,及疲,乃布坐,至宿其傍,三日乃得去。其所嗜類此。貞觀初,歷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男。卒,年八十五。

子通,儀鳳中累遷中書舍人。居母喪,詔奪哀。每入朝,徒跣及門。夜直,藉藁以寢。非公事不語,還家輒號慟。年飢,未克葬,居廬四年,不釋服。冬月,家人以氈絮潛置席下,通覺,即徹去。遷累殿中監,封渤海子。天授初,轉司禮卿,判納言事。輔政月余,會鳳閣舍人張嘉福請以武承嗣為太子,通與岑長倩等固執,忤諸武意。及長倩下獄,坐大逆死,來俊臣並引通同謀,通雖被慘毒無異詞,俊臣代占,誅之。神龍初,追復官爵。

通蚤孤,母徐教以父書,懼其墮,嘗遺錢使市父遺蹟,通乃刻意臨仿以求售,數年,書亞於詢,父子齊名,號"大小歐陽體"。褚遂良亦以書自名,嘗問虞世南曰:"吾書何如智永?"答曰:"吾聞彼一字直五萬,君豈得此?"曰:"孰與詢?"曰:"吾聞詢不擇紙筆,皆得如志,君豈得此?"遂良曰:"然則何如?"世南曰:"君若手和筆調,固可貴尚。"遂良大喜。通晚自矜重,以狸毛為筆,覆以兔毫,管皆象犀,非是未嘗書。

朱子奢,蘇州吳人,從鄉人顧彪授《左氏春秋》,善文辭。隋大業中,為直秘書學士。天下亂,辭疾還鄉里。後從杜伏威入朝,授國子助教。

太宗貞觀初,高麗、百濟同伐新羅,連年兵不解。新羅告急,帝假子奢員外散騎侍郎,持節諭旨,平三國之憾。子奢有儀觀,夷人尊畏之。二國上書謝罪,贈遺甚厚。初,子奢行,帝戒曰:"海夷重學,卿為講大誼,然勿入其幣,還當以中書舍人處卿。"子奢唯唯。至其國,為發《春秋》題,納其美女。帝責違旨,而猶愛其才,以散官直國子學,累轉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

始,武德時,太廟享止四室,高祖崩,將祔主於廟,帝詔有司詳議。子奢建言:"漢丞相韋玄成奏立五廟,劉歆議當七,鄭玄本玄成,王肅宗歆,於是歷代廟議不能一。且天子七廟,諸侯五,降殺以兩,禮之正也。若天子與子、男同,則間無容等,非德厚游廣、德薄游狹之義。臣請依古為七廟。若親盡,則以王業所基為太祖,虛太祖室以俟無疆,迭遷乃處之。"於是尚書共奏:"自《春秋》以來,言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推親親,顯尊尊,為不可易之法,請建親廟六。"詔可。乃祔弘農府君、高祖神主為六室。及帝崩,禮部尚書許敬宗議:"弘農府君廟應毀。按玄成說,毀廟主當瘞,且四海常所宗享矣,舉而瘞之,非神理所愜。晉范宣議別廟以奉毀廟之主,或言當藏天府。天府,瑞異所舍也。《禮》去祧有壇有墠,臣皆所未安。唐家宗廟,共殿異室,以右為首。若奉遷主納右夾室,而得尊處,祈之禱之未絕也。"有詔如敬宗議。然言七廟者,本之子奢。

帝嘗詔:"起居紀錄臧否,朕欲見之以知得失,若何?"子奢曰:"陛下所舉無過事,雖見無嫌,然以此開後世史官之禍,可懼也。史官全身畏死,則悠悠千載,尚有聞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