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九十八 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池陽令崔文康坐事,櫟陽尉魏禮臣劾治,獄成,御史言其枉。禮臣訴御史阿黨,乞下有司雜訊,不如所言請死。鞫報禮臣不實,詔如請。子奢曰:"在律,上書不實有定罪,今抵以死,死者不可復生,雖欲自新弗可得。且天下惟知上書獲罪,欲自言者,皆懼而不敢申矣。"詔可。

子奢為人樂易,能劇談,以經誼緣飾。每侍宴,帝令論難群臣,恩禮甚篤。卒於官。

張士衡,瀛州樂壽人。父文慶,北齊國子助教。士衡九歲居母喪,哀慕過禮。博士劉軌思見之,為泣下,奇其操,謂文慶曰:"古不親教子,吾為君成就之。"乃授以《詩》、《禮》。又從熊安生、劉焯等受經,貫知大義。仕隋為餘杭令,以老還家。

大業兵起,諸儒廢學。唐興,士衡復講教鄉里。幽州都督燕王靈夔以禮邀聘,北面事之。太子承乾慕風迎致,謁太宗洛陽宮,帝賜食,擢朝散大夫、崇賢館學士。

太子以士衡齊人也,問高氏何以亡?士衡曰:"高阿那瑰之兇險,駱提婆之佞,韓長鸞之虐,皆奴隸才,是信是使,忠良外誅,骨肉內離,剝喪黎元,故周師臨郊,人莫為之用,此所以亡。"復問:"事佛營福,其應奈何?"對曰:"事佛在清靜仁恕爾,如貪婪驕虐,雖傾財事之,無損於禍。且善惡必報,若影赴形,聖人言之備矣。為君仁,為臣忠,為子孝,則福祚永;反是而殃禍至矣!"時太子以過失聞,士衡因是規之,然不能用也。太子廢,給傳罷歸鄉里,卒。

士衡以《禮》教諸生,當時顯者:永平賈公彥、趙李玄植。

公彥終太學博士,撰次章句甚多。子大隱,儀鳳中,為太常博士。會太常仲春告瑞太廟,高宗問禮官:"何世而然?"大隱對曰:"古者祭以首時,薦以仲月。近世元日奏瑞,則二月告廟。告者必有薦,本於始不得其時焉。"遷累中書舍人。垂拱中,博士周悰請武氏廟為七室,唐廟為五,下比諸侯。大隱奏言:"秦、漢母后稱制,未有戾古越禮者。悰損國廟數,悖大義,不可以訓。"武后不獲已,偽聽之。時皆服大隱沈正不詭從,有大臣體。終禮部侍郎。

公彥傳業玄植,玄植又受《左氏春秋》於王德韶,受《詩》於齊威,該覽百家記書。貞觀間,為弘文館直學士。高宗時,數召見,與方士、浮屠講說。玄植以帝暗弱,頗箴切其短,帝禮之,不寤。坐事遷巴令,卒。

張後胤,字嗣宗,蘇州崑山人。祖僧紹,梁零陵太守。父沖,陳國子博士,入隋為漢王諒并州博士。

後胤甫冠,以學行禪其家。高祖鎮太原,引為客,以經授秦王。義寧初,為齊王文學,封新野縣公。武德中,擢員外散騎侍郎,賜宅一區。

太宗即位,進燕王諮議,從王入朝,召見。初,帝在太原,嘗問:"隋運將終,得天下者何姓?"答曰:"公家德業,天下繫心,若順天而動,自河以北,指捴可定。然後長驅關右,帝業可成。"至是自陳所言,帝曰:"是事未始忘之。"乃賜燕月池。帝從容曰:"今日弟子何如?"後胤曰:"昔孔子門人三千,達者無子男之位。臣翼贊一人,乃王天下,計臣之功,過於先聖。"帝為之笑,令群臣以《春秋》酬難。帝曰:"朕昔受大誼於君,今尚記之。"後胤頓首謝曰:"陛下乃生知,臣叨天功為己力,罪也。"帝大悅,遷燕王府司馬。出為睦州刺史,乞骸骨,帝見其強力,問欲何官,因陳謝不敢。帝曰:"朕從卿受經,卿從朕求官,何所疑?"後胤頓首,願得國子祭酒,授之。遷散騎常侍。永徽中致仕,加金紫光祿大夫,朝朔望,祿賜防閣如舊。卒,年八十三,贈禮部尚書,謚曰康,陪葬昭陵。

孫齊丘,歷監察御史、朔方節度使,終東都留守,謚曰貞獻。子鎰,別有傳。

蓋文達,冀州信都人。博涉前載,尤明《春秋》三家。刺史竇抗集諸生講論,於是,劉焯、劉軌思、孔穎達並以耆儒開門授業,是日悉至,而文達依經辯舉,皆諸儒意所未叩,一坐厭嘆。抗奇之,問:"安所從學?"焯曰:"若人岐嶷,出自天然,以多問寡,則焯為之師。"抗曰:"冰生於水而寒於水,其謂此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