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二十九 列傳第五十四



天寶初,帝顧林甫曰:"嚴挺之安在?此其材可用。"林甫退召其弟損之與道舊,諄諄款曲,且許美官,因曰:"天子視絳州厚,要當以事自解歸,得見上,且大用。"因紿挺之使稱疾,願就醫京師。林甫已得奏,即言挺之春秋高,有疾,幸閒官得自養。帝恨吒久之,乃以為員外詹事,詔歸東都。挺之鬱郁成疾,乃自為文志墓,遺令薄葬,斂以時服。

挺之重交遊,許與生死不易,嫁故人孤女數十人,當時重之。然溺志於佛,與浮屠惠義善,義卒,衰服送其喪,已乃自葬於其塔左,君子以為偏。子武。

武,字季鷹。幼豪爽。母裴不為挺之所答,獨厚其妾英。武始八歲,怪問其母,母語之故。武奮然以鐵鎚就英寢,碎其首。左右驚白挺之曰:"郎戲殺英。"武辭曰:"安有大臣厚妾而薄妻者,兒故殺之,非戲也。"父奇之,曰:"真嚴挺之子!"然數禁敕。武讀書不甚究其義,以蔭調太原府參軍事,累遷殿中侍御史。從玄宗入蜀,擢諫議大夫。至德初,赴肅宗行在,房琯以其名臣子,薦為給事中。已收長安,拜京兆少尹。坐琯事貶巴州刺史。久之,遷東川節度使。上皇合劍南為一道,擢武成都尹、劍南節度使。還,拜京兆尹,為二聖山陵橋道使,封鄭國公。遷黃門侍郎。與元載厚相結,求宰相不遂,復節度劍南。破吐藩七萬眾於當狗城,遂收鹽川。加檢校吏部尚書。

武在蜀頗放肆,用度無藝,或一言之悅,賞至百萬。蜀雖號富饒,而峻掊亟斂,閭里為空,然虜亦不敢近境。梓州刺史章彝始為武判官,因小忿殺之。琯以故宰相為巡內刺史,武慢倨不為禮。最厚杜甫,然欲殺甫數矣。李白為《蜀道難》者,乃為房與杜危之也。永泰初卒,母哭,且曰:"而今而後,吾知免為官婢矣。"年四十,贈尚書左僕射。

挺之從孫綬。綬父丹,嘗為劍南鹽鐵、青苗、租庸使,以武在蜀,辭不拜。綬擢進士第,以侍御史副劉贊為宣歙團練使。贊卒,綬總留事,悉庫物以獻,召為刑部員外郎。賓佐進奉由綬始。

河東節度使李說病,軍司馬鄭儋總其政,說卒,代為節度。時德宗務姑息,方鎮若帥死,不它命,即用軍司馬代之,以和厭眾情。至是,帝頗憶綬所獻,故擢為河東司馬。明年,儋卒,即檢校工部尚書,代其使。憲宗立,楊惠琳反夏州,劉辟反蜀,綬建言:"天子始即位,不可失威,請必誅。"選銳兵,遣大將李光顏助討賊。二賊平,檢校尚書左僕射,封扶風郡公,進司空。在鎮九年,尚寬惠,治稱流聞,士馬孳息。嘗大閱,旗幟周七十里,回鶻梅錄將軍在會,聞金鼓震伏。入為尚書右僕射。

綬既名胄,於吏事有方略,然銳進趣,素議薄之。始就廊下食,在百官上,帝使中人賜含桃,綬見拜之,為御史劾奏,綬慚懼待罪,詔釋綬而貶中人。出為荊南節度使,封鄭國公。

漵州蠻張伯靖殺吏,據辰、錦州,連九洞自固,詔綬進討。綬勒兵出次,遣將齎檄開曉,群蠻悉降。吳元濟反,僉以綬明恕可大事,乃徙山南東道節度使,加淮西招撫使。綬引師壓賊境,多出金帛賞士,以厚賂謝中人,招聲援,既未有以制賊,閉屯彌年不戰。宰相裴度謂綬非將才,以太子少保召還,檢校司徒,判光祿卿事,進少傅。卒,年七十七,贈太保。

綬才不逾中人,然歷三鎮,所奏辟及綬時位將相者九人。初,綬未顯,過於闅鄉尉李達,達不禮,方飯它客,不召綬。後達罷彭城令,過并州,晨入謁,不知綬也。綬方大宴賓客,召達至,戒客勿起,讓曰:"吾昔羈旅闅鄉,君方召客食而不顧我,今我召客亦不敢留君。"達慚,不得去,左右引出,悸而瘖,臥館數月,其佐令狐楚為請,乃免。

河東李進賢者,善畜牧,家高貲,得幸於綬,署牙門將。元和中,進賢累為振武節度使,辟綬子澈為判官。澈年少,治苛刻,軍中苦之。回鶻入辟鵜泉,進賢發兵討之,吏廩糧不實,次鳴砂,焚殺其將楊遵憲而還。進賢大怒,眾懼,因燔城門,攻進賢,左右拒戰不勝,縋而去,奔靖邊軍。乃殺澈而屠進賢家。詔以夏綏銀節度使張煦代之,誅亂首數百人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