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五十四 雜傳第四十二



自唐末喪亂,朝廷之禮壞,天子未嘗視朝,而入閣之制亦廢。常參之官日至正衙者,傳聞不坐即退,獨大臣奏事,日一見便殿,而侍從內諸司,日再朝而已。明宗初即位,乃詔群臣,五日一隨宰相入見內殿,謂之起居。琪以謂非唐故事,請罷五日起居,而復朔望入閣。明宗曰:“五日起居,吾思所以數見群臣也,不可罷。而朔望入閣可復。”然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見群臣,曰常參;朔望薦食諸陵寢,有思慕之心,不能臨前殿,則御便殿見群臣,曰入閣。宣政,前殿也,謂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謂之閣。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喚仗,由閣門而入,百官俟朝於衙者,因隨以入見,故謂之入閣。然衙,朝也,其禮尊;閣,宴見也,其事殺。自乾符已後,因亂禮闕,天子不能日見群臣而見朔望,故正衙常日廢仗,而朔望入閣有仗,其後習見,遂以入閣為重。至出御前殿,猶謂之入閣,其後亦廢,至是而復。然有司不能講正其事。凡群臣五日一入見中興殿,便殿也,此入閣之遺制,而謂之起居,朔望一出御文明殿,前殿也,反謂之入閣,琪皆不能正也。琪又建言:“入閤有待制、次對官論事,而內殿起居,一見而退,欲有言者,無由自陳,非所以數見群臣之意也。”明宗乃詔起居日有言事者,許出行自陳。又詔百官以次轉對。

是時,樞密使安重誨專權用事,重誨前驅過御史台門,殿直馬延誤沖之,重誨即台門斬延而後奏。琪為中丞,畏重誨不敢彈糾,又懼諫官論列,乃托宰相任圜先白重誨而後糾,然猶依違不敢正言其事。豆盧革等罷相,住圜議欲以琪為相,而孔循、鄭珏沮之,乃止。遷尚書右僕射。琪以狀申中書,言《開元禮》“僕射上事日,中書、門下率百官送上。”中書下太常,禮院言無送上之文,而琪已落新授,復舉上儀,皆不可。

明宗討王都,已破定州,自汴還洛,琪當率百官至上東門,而請至偃師奉迎。其奏章言“敗契丹之凶黨,破真定之逆城”,坐誤以定州為真定,罰俸一月。霍彥威卒,詔琪撰神道碑文。彥威故梁將,而琪故梁相也,敘彥威在梁事不曰偽,為馮道所駁。

琪為人重然諾,喜稱人善。少以文章知名,亦以此自負。既貴,乃刻牙版為金字曰“前鄉貢進士李琪”,常置之坐側。為人少持重,不知進退,故數為當時所沮。以太子太傅致仕,卒,年六十。

○鄭珏

鄭珏,唐宰相綮之諸孫也。其父徽,為河南尹張全義判官。珏少依全義居河南,舉進士數不中,全義以珏屬有司,乃得及第。昭宗時,為監察御史。梁太祖即位,拜左補闕。梁諸大臣以全義故數薦之,累拜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奉旨。末帝時,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唐莊宗自鄆州入汴,末帝聞唐兵且至,惶恐不知所為,與李振、敬翔等相持慟哭,因召珏問計安出,珏曰:“臣有一策,不知陛下能行否?”末帝問其策如何,珏曰:“願得陛下傳國寶馳入唐軍,以緩其行,而待救兵之至。”帝曰:“事急矣,寶固不足惜,顧卿之行,能了事否?”珏俯首徐思曰:“但恐不易了。”於是左右皆大笑。莊宗入汴,珏率百官迎謁道左。貶萊州司戶參軍,量移曹州司馬。張全義為言於郭崇韜,復召為太子賓客。明宗即位,欲用任圜為相,而安重誨以圜新進,不欲獨相之,以問樞密使孔循。循嘗事梁,與珏善,因言珏故梁相,性謹慎而長者,乃拜珏平章事。

明宗幸汴州,六軍家屬自洛遷汴,而明宗又欲幸鄴都,軍士愁怨,大臣頗以為言。明宗不省,上下洶洶,轉相動搖,獨珏稱讚,以為當行。趙鳳極言於安重誨,重誨驚懼,入見明宗切諫,乃詔罷其行。而珏又稱讚之,以為宜罷。珏在相位既碌碌無所為,又病聾,孔循罷樞密使,珏不自安,亟以疾求去職。明宗數留之,珏章四上,乃拜左僕射致仕,賜鄭州莊一區。卒,贈司空。

○李愚

李愚,字子晦,渤海無棣人也。愚為人謹重寡言,好學,為古文。滄州節度使盧彥威以愚為安陵主簿,丁母憂解去。後游關中,劉季述幽昭宗於東內,愚以書說韓建,使圖興復,其言甚壯。建不能用,乃去之洛陽。舉進士、宏詞,為河南府參軍。白馬之禍,愚復去之山東,與李延光相善,延光以經術事梁末帝為侍講,數稱薦愚,愚由此得召。久之,拜左拾遺、崇政院直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