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五十一 雜傳第三十九

○朱守殷

朱守殷,少事唐莊宗為奴,名曰會兒。莊宗讀書,會兒常侍左右。莊宗即位,以其廝養為長直軍,以守殷為軍使,故未嘗經戰陣之用。然好言人陰私長短以自結,莊宗以為忠,遷蕃漢馬步軍都虞候,使守德勝。王彥章攻德勝,守殷無備,遂破南城,莊宗罵曰:“駑才,果誤予事!”明宗請以守殷行軍法,莊宗不聽。同光二年,領鎮武軍節度使。是時,莊宗初入洛,守殷巡檢校京師,恃恩驕恣,凌侮勛舊,與伶人景進相為表里。魏王繼岌已殺郭崇韜,進誣朱友謙與崇韜謀反,莊宗遣守殷圍其第而殺之。是時,明宗自鎮州來朝,居於私第。莊宗方惑群小,疑忌大臣,遣守殷伺察明宗動靜。守殷陰使人告明宗曰:“位高人臣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公可謂位高而功著矣。宜自圖歸藩,無與禍會也!”明宗曰:“吾洛陽一匹夫爾,何能為也!”既而明宗卒反於魏。莊宗東討,守殷將騎軍陣宣仁門外以俟駕。郭從謙作亂,犯興教門以入,莊宗亟召守殷等軍,守殷按軍不動。莊宗獨與諸王宦官百餘人射賊,守殷等終不至,方移兵憩北邙山下,聞莊宗已崩,即馳入宮中,選載嬪御、寶貨以歸,縱軍士劫掠,遣人趣明宗入洛。

明宗即位,拜守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明年,遷宣武軍節度使。九月,明宗詔幸汴州,議者喧然,或以為征吳,或以為東諸侯有屈強者,將制置之。守殷尤不自安,乃殺都指揮使馬彥超,閉城反。明宗行至京水,聞守殷反,遣范延光馳兵傅其城。汴人開門納延光,守殷自殺其族,乃引頸命左右斬之。明宗至汴州,命鞭其屍,梟首於市七日,傳徇洛陽。

守殷之將反也,召都指揮使馬彥超與計事,彥超不從,守殷殺之。明宗憐彥超之死,以其子承祚為洺州長史。

○董璋

董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少與高季興、孔循俱為汴州富人李讓家僮。梁太祖鎮宣武,養讓為子,是為朱友讓。其僮奴以友讓故,皆得事梁太祖,璋以軍功為指揮使。晉李繼韜以潞州叛降梁,末帝遣璋攻下澤州,即以璋為刺史。

梁亡,璋事唐為邠寧節度使,與郭崇韜相善。崇韜伐蜀,以璋為行營右廂馬步軍都虞候,軍事大小,皆與參決。蜀平,以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孟知祥鎮西川。其後,二人有異志。安重誨居中用事,議者多言知祥必不為唐用,而能制知祥者璋也,往往稱璋忠義,重誨以為然,頗優寵之,以故璋益橫。

天成四年,明宗祀天南郊,詔兩川貢助南郊物五十萬,使李仁矩齎安重誨書往諭璋,璋訴不肯出,只出十萬而已。又因事欲殺仁矩,仁矩涕泣而免,歸言璋必反。其後使者至東川,璋益倨慢,使者還,多言璋欲反狀。重誨患之,乃稍擇將吏為兩川刺史,以精兵為其牙衛,分布其諸州。又分閬州置保寧軍,以仁矩為節度使,遣姚洪將兵千人從仁矩戍閬州。璋及知祥覺唐疑己,且削其地,遂連謀以反。璋因為其子娶知祥女以相結。又遣其將李彥釗扼劍門關為七砦,於關北增置關,號永定。凡唐戍兵東歸者,皆遮留之,獲其逃者,覆以鐵籠,火炙之,或刲肉釘面,割心而啖。長興元年九月,知祥攻陷遂州,璋攻陷閬州執李仁矩、姚洪,皆殺之。

初,璋等反,唐獨誅璋家屬,知祥妻子皆在成都,其疏屬留京師者皆不誅。石敬瑭討璋等,兵久無功,而自關以西饋運不給,遠近勞敝,明宗患之。安重誨自往督軍,敬瑭不納,重誨遂得罪死,敬瑭亦還。明宗乃遣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軍將劉澄西歸,諭璋等使改過。知祥遣人告璋,欲與俱謝過自歸,璋曰:“唐不殺孟公家族,於西川恩厚矣。我子孫何在?何謝之有!”璋由此疑知祥賣己。三年四月,以兵萬人攻知祥,戰於彌牟,璋大敗,還走梓州。初,唐陵州刺史王暉代還過璋,璋邀留之。至是,暉執璋殺之,傳其首於知祥。

○范延光

范延光,字子瑰,相州臨漳人也。唐明宗為節度使,置延光麾下,而未之奇也。明宗破鄆州,梁兵方扼楊劉,其先鋒將康延孝陰送款於明宗。明宗求可以通延孝款於莊宗者,延光輒自請行,乃懷延孝蠟丸書,西見莊宗致之,且曰:“今延孝雖有降意,而梁兵扼楊劉者甚盛,未可圖也,不如築壘馬家口以通汶陽。”莊宗以為然。壘成,梁遣王彥章急攻新壘。明宗使延光間行求兵,夜至河上,為梁兵所得,送京師,下延光獄,搒掠數百,脅以白刃,延光終不肯言晉事。系之數月,稍為獄吏所獲。莊宗入汴,獄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莊宗見延光,喜,拜檢校工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