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二百三十一·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忠義二

鄭玉 金普庵撒里 哈海赤 王榮忠 周鏜 謝一魯 聶炳 明安達爾劉阱孫 燾孫 碩興孫 俞述祖 桂完澤 金德 醜閭 馮三 孛羅帖木兒 馬哈失力 彭庭堅 王伯顏 相楨 陳陽盈 劉浚 健 朵里不花 達蘭不花 哈乞 陳君用 卜理牙敦 上都 潮海 民安圖 黃紹 黃雲 胡斗元 魏中立 於大本 章善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祖安。至元中,官兵討歙賊李世達,欲屠城,安至軍門,與主將言之,一城獲免。授歙縣尹,卒,民立祠祀之。父千齡,休寧縣尹。母洪氏,少寡,以節行稱。

玉生,光照一室,鄰里異之。及長,覃思六經,尤邃《春秋》之學,文章嚴而有法,虞集、揭奚斯皆推重焉。再應進士,舉不第,即絕意仕進,築室歙縣師山開門講授,弟子日眾,所居至不能容。

至正十三年,江浙行省平章三旦八知其名,欲薦之,玉以病辭。十四年,以丞相定住薦,遣使者謝嘉卿齎上尊、禮幣,如為翰林待制,階奉議大夫。徽州達魯花赤按敦海牙偕使者至山中,玉固辭宣命,請以布衣入覲,行至海上,疾作,草謝表,授使者而返。因上書於定住曰:

昔周公之為輔相,一沐三握其發,一飯三吐其哺,急於得賢,以共天位,故能致成周之治,為三代之隆。然求賢之道,在於公天下之選,不可徇耳目聞見之偏,而隳朋黨之弊也。

伏維閣下,以宰相之重,朝夕求賢,惟恐不及,其視周公,誠不多讓。然天之職在擇相,相之職在擇百官。主上擇於眾,而相閣下,可謂得人矣。閣下之所以擇百官者,則未聞其人也。

邇者,朝廷以玉隱居不仕,上尊出自光祿,束帛賁於丘園,拔之深山窮谷之中,置之玉堂金馬之上,豈所謂公天下之選哉。蓋玉自幼知無用世之才,故躬耕隴畝,自良其力,暇則誦詩讀書,以著述為業。非敢不仕無義,廢人之大倫也。好事相傳,目為隱逸,流布京師,至徹閣下之聽。閣下又不察之,而以上聞,玉聞命以來,揣分量才,逃避無所,仰愧俯作,寢食不安。

竊維方今戰士暴露,而賞賜不加,賢人在野,而弓旌不舉。乃使玉謬膺恩龐,傳笑四方,為閣下累,誠非所望於閣下者也。欲乞朝廷繳還翰林之命,俾玉以布衣躬詣閣下,吐其狂愚,少抒報效,移其恩數,以之賞戰士,則盡其力,以之招賢,則得其用。削平盜賊,坐致太平,實天下之望,抑亦玉之願也。以此不敢祗受,而使者敦迫,必欲令玉面自辭繳,玉優患餘生,昏耄成疾,行至海上,夏感風痹,不能前進。用是略布私衷,伏望鈞慈特為陳奏,遂其初心,實切幸甚。

又與三執政書曰:

竊維士君子之於世,固在乎人相知之深,尤在乎己自信之篤。夫以夫子之睿聖,察弟子之學行,而許漆雕開以仕,其知之不為不深矣。及至開以吾斯未之能信告,則夫子為之喜說。豈夫子之知不如開哉,顧有人己之殊,而開之不自欺為可貴也。

玉江東之鄙人也,投棄山林,甘與樵牧為伍。重以鄉郡累經寇盜,室廬焚毀,妻子離散,憂患驚心,遂成疾疫,景迫桑榆,昏耄日甚。近者,朝廷急於得人,不核其實,遂以隱逸見舉,即所居拜翰林待制。玉自愧非才,乞讓名爵,求以布衣應召,而使者堅拒不允,令自入都辭繳恩命,逼迫登程,舊患增劇。

伏維三先生以中州文獻之宗,任廊廟柱石之重,愛人以德,不尚虛文,敢乞經邦論道之餘,達衰朽顛連之狀,使玉得老於山林,優遊斯世,上不妨朝廷進賢之路,下不屈匹夫自信之心,雖不能有補聖明之治,尚呆以少息奔競之風。豈惟玉之私幸,亦世道之幸也。

十七年,明兵破徽州,主將必欲致玉。玉曰:“吾知死期矣。二雉飛入吾室,是其兆也。”吏卒逼玉見之,玉不為禮,主將曰:“爾何為不至?”玉曰:“吾豈事二姓者!”抗辭不屈,主將命囚之。玉七日不食,猶作詩文,從容如平日,為書諭門人曰:“人言食人之食,則死其事,不食其食,奚死?然揆之吾心,未獲所安,士臨事惡可不盡其本心哉!”玉妻程氏,使人謂之曰:“君死,吾相從地下。”玉曰:“吾無遺憾矣。”明日,具衣冠,北面再拜,自縊死。著有《周易大傳附註》、《程朱易契》、《春秋經傳闕疑》、《餘力藁》,行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