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一百二十七·列傳第二十



十年,天下旱蝗。帝問御災之術,楚材曰:“今年租賦乞權行停閣。”帝恐國用不足,楚材奏倉庫之儲可支十年,帝允之。初籍天下戶得一百四十萬,至是逃亡者十四、五,而賦仍不減,天下病之。楚材奏除逃戶三十五萬,民賴以蘇。

富人劉忽篤馬等撲買天下課稅,楚材曰:“此剝下罔上之奸人,為害甚大。”奏罷之。嘗曰:“興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省一事。”世稱為名言佳句

先是,楚材定課稅之額,每歲銀一萬錠,後增至二萬二千錠。譯史安天合諂事左丞相鎮海,引回回人奧都剌合蠻撲買課稅,增至四萬四千錠。楚材曰:“雖取四十四萬亦可得,不過攘奪民利耳,民窮為盜,非國之福也。”帝不聽,楚材反覆辯論,聲色懼厲。帝曰:“汝欲搏鬥耶?”楚材力不能奪,乃太息曰:“民之窮困,自此始矣!”楚材每陳天下利病,生民休戚,詞氣懇切,言與泣下。帝曰:“汝又欲為百姓哭耶?”

帝嗜酒,楚材屢諫不聽,乃持酒槽鐵口進曰:“麴櫱能腐物,鐵尚如此,況人五臟!”帝悟,語近臣曰:“汝輩愛君憂國之心;有如吾圖撒合里者耶。”以金帛賜之,敕近臣曰進酒三鍾而止。

楚材初拜中書令,引鎮海、粘合重山為同事,權貴不能平。鹹得卜尤嫉之,譖於宗王皇叔曰:“楚材多用南朝舊人,必有二心,宜奏殺之。”宗王遣使奏聞,帝察其誣,責使者遣之。後有告鹹得卜不法者,帝命楚材鞫之,奏曰:“鹹得卜性倨傲,又暱群小,易得謗。令將南伐,他日治之未晚也。”帝私謂左右曰:“楚材不較私仇,真長者,汝輩宜效之,”有道士誣其仇為逃軍,結中使及通事楊惟忠執而殺之,楚材按治惟忠,中使訴楚材違制。帝怒,暴系楚材,既而自悔,命釋之,楚材不肯解縛,進曰:“臣備位宰相,陛下以臣有罪而系之,又以臣無罪而釋之,反覆輕易如戲小兒,國有大事何以行焉!”眾失色,帝曰:“朕寧無過舉?”乃溫言謝之。轉運使呂振、副使劉子振以髒抵罪,帝責楚材曰:“言卿孔之教可行,何故有此輩?”對曰:“孔子之教,萬世由之,如天之有日月也。豈得緣一人之失,而廢發萬世常行之道乎!”帝意乃釋。

十三年冬十一月,帝崩。皇后以儲嗣問,對曰:“此事非外臣所敢議,且有先帝遣詔,遵之則社稷幸甚。”皇后稱制,奧都剌合蠻以賄得執政,大臣悉畏附之,惟憚楚材沮其事,以銀五萬兩賂之。楚材不受。皇后以御寶空紙付奧都剌合蠻,使便宜填行。楚材奏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號令自先帝出,今如此,臣不敢奏詔。”尋有旨:奧都剌合蠻奏淮事理,令史不書者,斷其手。楚材曰:“軍國之事,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若事不合理,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因厲聲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三十餘年,不負國家,皇后豈能以無罪殺之。”後雖怒其忤己,亦以先朝勛舊,深加敬憚焉。

皇后稱制三年夏五月,卒,年五十五。有譖於後曰:“楚材為宰相二十年,天下貢賦半入其家。”後命中使麻里札覆視之,僅琴阮十餘,及古今書畫、金石、文字數十卷,無他物。

楚材從釋萬受佛學。一日,萬松造之,楚材方飯,惟以菜根蘸油鹽而已。其儉於自奉如此。

旁通天文歷算及醫卜之書。太祖親征西域,禡旗之日雪三尺,帝疑之。楚材曰:“此克敵之徵。”冬,雷,又問之,對曰:“蘇爾灘當野死。”已而果然。蘇爾灘,西域王號也。蒙古未有歷學,太祖十五年,西域人奏五月望夕月食,楚材曰:“否。”果不食,明年,楚材奏十月望當月食,西域人曰不食,是夜月食八分。帝曰:“汝於天上事尚無不知,況人事乎!”是年八月,長星現西方,楚材曰:“女直將易主矣。”明年而金主殂。帝出兵,必命楚材卜,帝亦自灼羊脾以相符應焉。太宗十三年十一月,帝出獵,楚材以太乙數推之,亟言不可。左右皆曰:“不騎射無以為樂。”獵五日而帝崩。皇后稱制二年五月,熒惑犯房,楚材奏:“當有駕擾,然無事。”未幾親王斡赤斤引兵至,人心震駭,後欲西遷避之,楚材曰:“朝廷天下根本,豈可動搖,臣觀天道,必無患也。”後數日而事定。楚材嘗言:西域歷五星密於中法,乃作麻答把歷,又以日食躔度與中法不同,以《大明曆》浸差故也,乃定其父所撰乙未元歷以行於世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