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元紀十五 起上章掩茂正月,盡重光大淵獻十二月,凡二年



己亥,禁權要商販挾聖旨、懿旨、令旨阻礙會通河民般者。

八月,甲寅,白虹貫日。

丙辰,以行用銅錢詔諭中外。

己巳,尚書省言:“今歲頒賚已多,凡各位下奏聖旨、懿旨、令旨賜財物者,請分汰。”帝曰;“卿等但具名以進,朕自分汰之。”

九月,丙戌,帝至自上都。

壬辰,皇太子言:“司徒劉夔,乘驛省親江南,大擾平民,二年不歸。”詔罷之。

監察御史張養浩上時政書。其略曰:’自古國家之難,多伏於治平無事之日。為人臣者欲及未然而言,則恐無實跡,人主忽焉而莫之信;欲俟已然而言,又恐事成不救,貽人主無可奈何之憂。世徒知聽言者難,而不知進言者之為尤難也。

“陛下龍飛之始,詔中外一遵世祖皇帝舊制;而近年以來,稽厥廟謨,無一不與世祖異者。豈陛下欲自成一代之典,以祖宗為不必法歟?將臣下工為佞詞,陰變之而陛下不知也?世祖時,官外者有田,今乃假祿米以奪之;世祖時,江南無質子,今乃入泉谷以誘之;世祖時,用人必循格,今乃破憲法以爵之;世祖時,守令三載一遷,今則限九年以困之;世祖時,楮幣有常數,今則隨所費以造之;世祖時,台省各異選,今則侵其官而代之;世祖時,墨敕在所禁,今則開幸門以納之;世祖時,課額未嘗添,今則設苛禁以括之;世祖時,言事者無罪,今則務鍛鍊以殺之。當國者奸謀詭計,謬論作忠,以熒惑朝廷,欺天罔人,惟己是利,陛下信彼方深,任彼方篤。今天下藩鎮無有,外敵無有,大盜竊發者無有,宦官作福者無有,女謁亂政者無有,然而所以未極於治者,良由任事之臣惟知曲意迎合,而不知進逆耳之忠言,惟務一切更張,而不知繩武祖宗,足以為法。今則姑舉害政之太甚者十事為陛下言之:

“一曰賞賜太侈。貨財非經天降,皆世祖銖累寸積而致之,百姓罷精殫力而奉之。四方萬里之外,窮鄉陋邑,疫魂嫠婦,發鶴於耕,手龜於織;采玉者躡不測之淵,煎鹵者抱無涯之苦。比至積微成巨,改朴以文,為功幾許,為費幾何,然後得入於官。水舸陸輿,兵民警衛,沒則責償於見官,壞則倍征於來者。其在下者有如是之難,苟因一笑之歡,一醉之適,不論有功無功,紛紜賜予,豈不灰民心,糜國力哉?

“二曰刑禁太疏。法者,天下公器,將以威奸弼教也。比見近年臣有贓敗,各以左右賄賂而免;民有賊殺,多以好事赦宥而原。加以三年之中,未嘗一歲無赦。殺人者固已幸矣,其無辜而死者,冤孰伸耶?臣嘗官縣,見詔郝之後,罪囚之出,大或仇害事主,小或攘奪編氓,有朝蒙恩而夕被執,旦出禁而暮殺人,數四發之,未嘗一正厥罪者;又有始焉鼠偷,終成狼虎之噬,遠引虎攀,根連株逮,故蔓其獄,未及期歲,又復宥之。古之赦令出人不意;今詔稿未脫,奸民已群然誦之,乘隙投機,何事不有!以致為官者不知所畏,罪露則逃;為民省不知所憂,釁禍益熾;甚非導民以善之義。

“三曰名爵太輕。陛下正位宸極,皇太子冊號東宮以來,由大事初定,喜激於中,故左右之人,往往爵之太高,祿之太重,微至優伶、屠沽、僧道,有授左丞、平章、參政者。其他因修造而進秩,以技藝而得官,曰國公,曰司徒,曰丞相者,相望於朝。

自有國以來,名器之濫,無甚今日。夫爵祿,人君所以厲世磨鈍。因一時之歡,加以極品之貴,則有功者必曰:‘吾艱苦如此而得之,彼優遊如此而得之!’自今孰肯赴湯蹈火以徇國家之急哉!

“四曰台綱太弱。御史台乃國家耳目所在,近年綱紀法度,廢無一存。昔在先朝,雖掾吏之微,省亦未嘗敢預其選;今台閣之官,皆從尚書省調之。夫選尉,所以捕盜也,尉雖不職,而使盜自選之,可乎?自古奸臣欲固結恩寵,移奪威權者,必先使台諫默然,乃行其志,臣不容不言於未然也。

“五曰土木太盛。累年山東、河南諸郡,蝗、旱洊臻,郊關之外,十室九空,民之扶老攜幼就食他所者,絡繹道路,其他父子、兄弟、夫婦至相與鬻為食者,比比皆是。當此災異之時,朝廷宜減膳、徹樂、去幾、緩刑,停一應不切之役。今創城中都,崇建南寺,外則有五台增修之擾,內則有養老宮殿營造之勞,括匠調軍,旁午州郡,或度遼伐木,或濟江取材,蒙犯毒瘴,崩淪壓溺而死者,無日無之;糧不實腹,衣不覆體,萬目睊睊,無所控告,以致道上物故者,在所不免。以此疲氓,使佛見之,陛下知之,雖一日之工,亦所不忍。彼董役者惟知鞭撲趣成,邀功幸賞,因而盜匿公費,奚暇問國家之財詘,生民之力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