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元紀五 起旃蒙作噩正月,盡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又言:“天下能規運錢穀者,為阿哈瑪特所用,今悉以為污濫黜之;臣欲擇而用之,懼有言臣私有罪者。”帝曰:“何必計此!第用其可用者。”於是擢用甚眾。群小既用事,每借法以逞其欲,州縣鄉村,深山窮谷,各分地方以搜尋民財,率眾入人家,笥篋盡發,謂之打勘。歲每一二次打勘,民不聊生。群凶既飽,世榮輒又設法以取之,時人目為“鸕鶿句當”,以鸕鶿得魚,既滿其頷,即為人抖取也。

世榮嘗言於帝曰:“臣之行事多為人所怨,後必有譖臣者,請先言之。”帝曰:“汝言皆是,惟欲人無言者,安有是理!疾足之犬,狐不愛焉,主人豈不愛之!汝之所行,朕自愛也,彼奸偽者則不愛耳。汝之職分既定,其無以一二人從行,亦當謹衛門戶。”遂諭丞相安圖增其從人。其為帝所倚眷如此。

回買江南民土田。

戊辰,帝如上都。

立真定、濟南、太原、甘肅、江西、江淮、湖廣等處宣慰司兼都轉運使司,以治課程;仍嚴立條例,禁諸司不得沮撓檢察。乃以宣德王好禮為浙西宣慰使,帝曰:“宣德人多言其惡。”世榮言:“彼自陳能歲辦鈔七千餘萬錠,是以用之。”

以昂吉爾岱為中書左丞相。

己巳,復立按察司。

三月,丙子,遣太史監候張公禮、彭質等,往占城測候日晷。

癸未,荊湖、占城行省請益兵。

時陳日烜所逃天長、長安二處兵力復集,興道王船千餘艘,聚萬劫,阮盝在永平,而官兵遠行久戰,縣處其中,索多、蒙古岱之兵又不以時至,故請益兵。帝以水行為危,令遵陸以往。

夏,四月,庚戌,監察御史陳天祥上疏,極論盧世榮奸惡,其略曰:“世榮素無文藝,亦無武功,惟以商販所獲之資,趨附權臣,營求入仕;輿贓輦賄,輸送權門,所獻不充,又別立欠少文券銀一千錠,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轉運使;於其任專務貪饕,所犯贓私,動以萬計,已經追納及未綱見追者,人所共知。今不悔前非,狂悖愈甚,既懷無厭之心,廣蓄攘掊之計。而又身當要路,手握重權,雖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實得專之,是猶以盜跖而掌阿衡之任。朝廷信其虛誑之說,俾居相位,名為試驗,實授正權。校其所能,敗闕如此;考其所行,毫髮無稱。此皆既往之真跡,已試之明驗。若謂必須再試,亦止可敘以它官;宰相之權,豈可輕授!夫宰天下譬猶制錦,初欲驗其能否,先當試以布帛,如無能效,所損或輕。今捐相位以驗賢愚,猶舍美錦以較量工拙,脫致隳壞,欲悔何追!

“國家之與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國之血氣,國乃民之膚體。血氣充實,則膚體康強,血氣損傷,則膚體羸病,未有耗其血氣,能使膚體豐榮者。是故民富則國富,民貧則國貧,民安則國安,民困則國困,其理然也。夫財者,土地所出,民力所集,天地之間,歲有常數,惟其取之有節,故用之不乏。今世榮欲以一歲之期,將致十年之積,危萬民之命,易一己之榮,廣邀增羨之功,不恤顛連之患,期錙銖之誅取,誘上下以交征,視民如仇,為國斂怨,肆意誅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財之本,既已不存,斂財之方,復何所賴!將見民間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虛。”

“計其任事以來,百有餘日,今取其所行與所言不相副者,略舉數端:始言能令鈔法如舊,鈔今愈虛;始言能令百物日賤,物今愈貴;始言課增三百萬錠,不取於民而辦,今卻迫脅諸路官司增數包認。凡今所為,無非敗法擾民者。若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正猶蠹雖除去,木病已深,事至於此,救將何及!臣亦知阿附權要,則榮寵可期,違忤重臣,則禍患難測,止以事在國家,關係不淺,憂深慮切,不得無言。”

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以其狀聞,帝始大悟。命安圖集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間事者,同世榮聽天祥彈文,仍令世榮、天祥皆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喇特穆爾等奏盧世榮所招罪狀,詔:“安圖與諸老臣議,世榮所行,當罷者罷之,當更者更之,其所用人實無罪者,朕自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