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五十一 起強圉協洽正月,盡屠維作噩十二月,凡三年



壬戌,始御後殿。

敕令所刪定官沈清臣言:“陛下臨御以來,非不論相也,始也取之故老重臣,既而取之潛藩舊傅,或取之詞臣翰墨,或取之時望名流,或取之刑法能吏,或取之刀筆計臣,或取之雅重詭異,或取之行實自將,或取之跅勔駁慢,或取之謹畏柔懦,或取之狡猾俗吏,或取之句稽小材;間有度量沈靜而經畫甚淺,心存社稷而材術似疏,表里忠讜而規制良狹。其後以空疏敗,以鄙猥敗,以欺誕敗,以奸險敗,以浮誇敗,以貪墨敗,以詭詐敗,以委靡敗。若此者,豈可謂相哉?甚至於誤國,有大可罪者。海、泗,國家之故地也,私主和議,無故而棄之敵國;騎兵,天子之宿衛也,不能進取,無故而移之金陵;汲引狂誕浮薄之流以扼塞正塗,擅開佞幸權嬖之門以自固高位。而今也猶習前轍,浸成欺弊,國有變故,略無建明,事有緩急,曾不知任,然則焉用彼相哉!”

禮部言:“國學進士石萬並楊忠輔指淳熙十五年太史局所造曆日差忒。今據石萬等造成歷,與見行曆法不同,請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應見而見為驗。”詔尤袤、宋之端監視測驗。

先是詔省減百司冗食,至是共裁減七百餘人,從吳澳之奏也。

六月,戊辰,給事中鄭僑疏言:“陛下創法立制,犁然當於人心,可萬世遵行而無弊者,文臣出民銓試,武臣出官呈試是也。歷歲以來,有司謹守奉行,偶緣淳熙十一年有進義副尉何大亨者,以蔭補出官,自陳元系效用人,乞免呈試參部,遂蒙特旨與免。此弊一開,遞相攀援,遂使一時特旨,直作永例。在法,免呈試者,淮江海戰船立功補官之人及諸軍揀汰離軍之人,則法許免呈試;即未嘗有初投效用,後因蔭補出官,與免試參部之法也。若曰彼嘗從軍,何必呈試!聽其展轉相承,用例廢法,則它日僥倖之徒,必有竄名冒籍于軍伍之中以為免試張本者。望申嚴此法,將特免試指揮更不施行,仍詔有司恪守成法。”

帝以問樞密院,周必大對曰:“舊法呈試中方得出官,淳熙十年放行曾經從軍免試一兩人,遂以為例。”帝曰:“鄭僑言:‘既曾從軍,自合習熟武藝,何憚呈試!如不能呈試,前此從軍所習何事!’此說甚當,可依舊法行之。”

壬辰,報謝使京鏜自金還。

先是帝謂宰臣曰:“京鏜堅執不肯聽樂,此事可嘉。士大夫居常孰不以節義自許,有能臨危不變如鏜者乎?”及入見,帝慰勞之。故事,使還,當增秩。帝曰:“京鏜專對,可轉兩官。”周必大曰:“增秩,常典爾。鏜奇節,惟陛下念之。”帝曰:“鏜,今之毛遂也。”乃命鏜權工部侍郎。

周必大薦朱熹為江西提刑。熹入奏事,或要於路曰:“正心誠意之論,上所厭聞,慎勿復言。”熹曰:“吾生平所學,惟此四字。熹可隱默以欺吾君乎!”及入對,帝曰:“久不見卿,卿亦老矣。浙東之事,朕自知之。今當處卿以清要,不復以州縣煩卿。”獎諭久之。乃出。

熹奏言:“近年以來,刑法不當,輕重失宜,甚至繫於人倫風化之重者,有司議刑,亦從流宥之法,則天理民彝,幾何不至於泯滅也!

“提刑司管催經總制錢,起於宣和末年,倉卒用兵,權宜措畫。自後立為比較之說,甚至災傷檢於倚閣,錢米已無所入,而經總制錢獨不豁除。州縣之煎熬,何日而少紓!斯民之愁嘆,何時而少息哉!

“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聖志。嘗反覆思之,無乃燕閒淵蠖之中,虛明應物之地,天理有未純,人慾有未盡。天理未純,是以為善未能充其量;人慾未盡,是以除惡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頃,公私邪正,朋分角立,交戰於其中。故體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側媚得以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不切,而柔邪庸繆得以竊廊廟之權;非不樂聞公議正論,而有時不容;非不欲塈讒說殄行,而未免誤聽;非不欲報復陵廟讎恥,而不免畏怯苟安;非不欲愛養生靈財力,而未免嘆息愁怨。凡若此類,不一而足。願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頃,則必謹而察之,此為天理邪,為人慾邪?果天理也,則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遏;果人慾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慾得以介乎其間,而天下之事,將惟陛下之所欲為,無不如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