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六十六 起玄黓執徐正月,盡昭陽大荒落三月,凡一年有奇



庚子,金主御端門,肆赦,改元開興。翰林學士趙秉文為赦文,宣布悔悟哀慟之意,指事陳義,情辭俱盡,聞者莫不感勵。

壬寅,新作太廟成。

二月,癸丑,帝謁太廟。

初,金主聞蒙古入饒風關,遣圖克坦烏登行省閿鄉以備潼關,圖克坦伯嘉為關陝總帥,便宜行事。伯嘉馳入陝,傍縣鎮遷入大城,糧斛、輜重聚之聯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會阿里哈傳旨召烏登援汴,烏登遂與潼關總帥納哈普舍音、奏藍總帥完顏重喜等,帥軍十一萬,騎五千,盡撤秦、藍諸關之備,從虢入陝,同、華、閿鄉一帶軍糧數十萬斛,備關船二百餘艘,皆順流東下。俄聞蒙古兵近,糧不及載,船悉空下,復盡起州民運靈寶、硤石倉粟。會蒙古游騎至,殺掠不可勝計。金守將李平以潼關降於蒙古,蒙古兵長驅至陝。

烏登所發閿鄉軍士,各以老幼自隨,由西南逕入大山冰雪中,部將多叛去。蒙古聞之,自盧氏以數百騎追及,山路積雪,晝日凍釋,泥淖及脛,隨軍婦民,棄擲老幼,哀號盈路。行至鐵嶺,欲戰而飢憊不能振,於是重喜先鋒,蒙古斬之於馬前。金兵遂大潰,秦、藍總帥府經歷商衡死焉。烏登、納哈普舍音從數十騎走山谷間,追騎擒之,皆被殺。

金慶善努行省徐州,引兵入援,至楊驛店,馬躓,為蒙古所擒。見史天澤,問為誰,天澤言:“我真定五路名萬戶也。”慶善努曰:“是天澤乎?吾國已殘破,公其以生靈為念!”及見特穆爾岱取,誘之使招京城,不從。左右以刀斫其足,足折,終不屈,遂殺之。

蒙古將特穆爾岱取金睢州,遂圍歸德府。金行院實嘉紐勒歡偕經歷冀禹錫等竭力守御。初患炮少,父老有言北門之西菜圃中,時得古炮,雲是唐張巡所埋,發之,得五千有奇,城中賴之。會慶善努潰兵亦至,勢稍振,乃遣提控張定夜出斫營,發數炮而還。

南城外有高地,相傳為尹子奇攻破睢陽故址,蒙古移營其上,晝夜攻城,不能下。或見特穆爾岱,獻決河之策,特穆爾岱從之。河既決,水從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城反以水為固。特穆爾岱收獻策者欲殺之,而不知所在,乃緩攻。

金平章侯摯,樸直無蘊藉,朝士輕之,久致仁。兵事急,徐州行尚書省闕,無敢行者,復拜摯平章政事。都堂會議,摯以國勢不支,因論數事,曰:“只是更無擘畫。”拜甡怒曰:“平章世出此言,國家有望耶!”意在置之不測。故相薩布曰:“侯相言甚當。”拜甡含憤而罷。

至是蒙古兵日迫,財匱授絕,金主大懼,嘗自縊,又欲墮樓,俱為左右救免。拜甡以為勢必講和,和議定,則首相當往為質,乃力請金主起薩布為相,且括汴京民軍二十萬分隸諸帥,人月給粟一石五斗。

三月,蒙古立炮攻洛陽。洛陽城中唯三峰潰卒三四千及忠孝軍百餘,留守薩哈連疽發於背,不能軍,妻通吉氏度城必破,謂薩哈連曰:“公受國家恩最厚,今大兵臨城,公不幸病,不能禦敵,死猶可以報國,幸無以我為慮!”薩哈連出城,通吉氏盛服自經死。薩哈連從外至,聞狀,曰:“夫人不辱我,我可辱朝廷乎!”投壕而死。元帥任守真因行府事。

金翰林直學士錫默愛實,憤時相非其人,言於金主曰:“平章拜甡,固權市恩,擊丸外百無一能。丞相薩布,菽麥不分,縱使乏材,亦不至此人為相。參政兼樞密副使特嘉喀齊喀粗暴,一馬軍之材止矣,乃令兼將相之權。右丞實嘉世魯,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無補,備員而已。患難之際,倚注此類,欲冀中興,難矣!”於是世魯罷相,薩布乞致仕,而拜甡、喀不喀不恤也。

蒙古主將北還,使蘇布特攻汴,復遣人諭金主降,且索翰林學士趙秉文、衍聖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歸順人家屬、伊喇布哈妻子並繡女、弓匠、鷹人等。金主乃封荊王守純子額爾克為曹王,議以為質。密國公璹求見,金主問:“璹叔父欲何言?”璹曰:“聞額爾克欲出議和,額爾克年幼,未曾諳練,恐不能辦大事,臣請副之,或代其行。”金主慰之曰:“南渡後,國家比承平時,有何奉養!然叔父亦未嘗沾溉;無事則置之冷地,無所顧藉,緩急則置於不測。叔父盡忠固可,天下其謂聯何!叔父休矣!”於是君臣相顧泣下。未幾,璹以疾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