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六十六 起玄黓執徐正月,盡昭陽大荒落三月,凡一年有奇



戊辰,崔立率甲士二百,橫刃入省中,拔劍指完顏納紳及薩尼雅布曰:“京城危困已極,二公坐視,何也?”二相曰:“有事當好議之,何遽如是!”立麾其黨先殺薩尼雅布,次殺納紳及左司郎中納哈塔德輝等十餘人。即諭百姓曰:“吾為二相閉門無謀,今殺之,為汝一城生靈請命。”眾皆稱快。

金自南遷後,為宰執者往往無恢復之謀,無事相習低言緩語,互相推讓,以為養相體。每有四方災異,民間疾苦,將以奏,必相謂曰:“恐聖主心困。”事至危處輒罷散,曰:“俟再議。”已而復然。或有言當改革者,輒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擇忄耎熟無鋒鋩者用之。每蒙古兵壓境,則君臣相對泣下,或殿上髮長吁而已。兵退,則張大其事,會飲黃閣中矣。

崔立勒兵入宮,集百官議所立。立曰:“衛紹王太子從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韓鐸以太后命往召從恪至,以太后誥命為梁王,監國,百官拜舞,遂送款詣蘇布特軍。立自為太師、都元帥、尚書令、鄭王,弟倚為平章政事,侃為殿前都點檢,其黨皆拜官。開封判官李羽翼棄官去,戶部主事鄭著召不起。右副點檢都察額哷、左右司員外郎聶天驥、御史大夫費摩阿固貸、諫議大夫、左右司郎中烏古遜納紳、左副點檢完顏阿薩、戶部尚書完顏珠赫、講議富察琦、奉御完顏瑪格皆死焉。瑪格將死,與其妻溫特赫氏訣,溫特赫氏曰:“君能為國家死,我不能為君死乎!”夫婦以一繩同縊,其婢從之。

壬申,蘇布特至青城,崔立服御衣儀衛往見之。蘇布特喜,飲之酒,立以父事之。還城,悉燒樓櫓,蘇布特益喜。

立托以軍前索隨駕官吏家屬、軍民子女,聚之省中親閱之,日亂數人;猶以為不足,乃禁民間嫁娶,有以一女之故致數人死者。總領完顏長樂妻富察氏、臨洮總管圖們呼圖克們妻烏庫哩氏、進士張伯豪妻聶舜英及參政完顏素蘭妻,義不為所污,皆自盡。未幾,立遷梁王及宗族近屬於宮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尚荊王府為私第,取內府珍玩充實之。群小附和,請建功德碑,翟奕以書省命翰林直學士藁城王若虛為文。若虛私謂左右司員外郎元好問曰:“今召我作碑,不從則死;作之則名節掃地,不若死之為愈。然我姑以理喻之。”乃謂奕曰:“丞相功德碑,當指何事為言?”奕怒曰:“丞相以京城降,活生靈百萬,非功德乎?”若虛曰:“學士代王言,功德碑謂之代王言,可乎?且丞相既以城降,則朝官皆出其門,自古豈有門下人為主帥誦功德,而可信於後世哉?”奕不能強。乃召太學生劉祁、麻革赴省,好問等喻以立碑事,曰:“眾議推二君,且已白鄭王矣。二君其無讓。”祁等固辭而別。數日,促迫不已,祁即為草定,以付好問。如問意未愜,乃自為之。既成,以示若虛,乃共刪定數字,然止直敘其事而已。既以兵事,碑不果立。

二月,丁丑,以余天錫為禮部侍郎兼侍讀。

屯田郎官王定言嚴州歲歉,又言義倉為官吏蠹耗。帝曰:“此是民戶寄留於官,專為水旱之備者,奈何耗之?”定曰:“當擇邑官及鄉里之賢者分任其事。”

戊戌,上皇太后謚曰恭聖仁烈皇后。

蒙古遣皇子庫裕克將左翼軍討富鮮萬努於遼東。

三月,丙辰,大雨雹。

金主在歸德,隨駕親軍及潰軍漸集,實嘉紐勒歡懼不能給,白於金主,請遣出城,就糧於徐、宿、陳三州。金主不得已從之,止留富察官努忠孝軍馬四百五十人,馬用軍七百人。諸軍既出城,金主召官努曰:“紐勒歡盡散衛兵,卿當小心。”

官努以馬用本歸德小校,一旦拔起,心常輕之,又以金主時獨召用計事,因謀圖用。時蒙古特穆爾岱圍亳州,日遣兵薄歸德,民心搖搖。官努請北渡河,再圖恢復,紐勒歡沮之。官努不悅,乃私與完顏用安謀邀金主幸海州,金主不從。官努積忿,異志益定。李蹊以聞,金主深憂之,乃諭馬軍總領赫舍哩阿里哈、內族習顯陰察其動靜,阿里哈反以金主意告官努。金主復懼官努及用相圖,因以為亂,命宰執置酒合解之,用即撤備。戊辰,官努乘隙率眾攻用,殺之,遂以卒五十人守行宮,劫朝官,聚於都水摩和納宅,以兵監之。驅紐勒歡至其家,悉出所有金貝,然後殺之。乃遣都尉馬實被甲持刃,劫直長巴納紳於金主前。金主擲所握劍於地,謂實曰:“為我言於元帥,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待我。”實乃退。官努因大殺朝官李蹊以下凡三百人,軍士死者三十人。薄暮,官努提兵入見,言:“紐勒歡反,臣殺之矣!”金主不得已暴紐勒歡罪,而以官努權參知政事兼左副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