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二十五 起閼逢執徐十一月,盡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甲戌,晨發,左右以塞甚,進貂裘絮帽。帝卻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獨安用此邪!”夕,次衛南縣,遣翰林侍讀學士潘慎修先赴澶州。詔澶州北寨將帥及知州不能擅離屯所迎駕。

帝前賜王繼忠詔許遣使,繼忠復具奏附石普以達。普自貝州遣指揮使張皓赴行闕,道出遼寨,為所得,遼主及太后引皓至車帳前,問勞久之,困令抵天雄,以詔促曹利用。王欽若等疑不敢遣,皓獨還遼營。遼太后賜皓袍帶,館設加等,使繼忠具奏,且請自澶州別遣使,速議和好事。於是皓以其奏入,帝復賜欽若詔,又令參知政事王旦與欽若手書,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並以詔諭繼忠。因謂輔臣曰:“國家以安民息戰為念,固許之矣。然彼尚率眾深入,又河冰且合,戎馬可度,亦宜過為之防。朕已決成算,若盟約之際,別有邀求,當決一戰。可再督諸將帥整飭戎容,以便宜從事。”

遼師既陷德清,壬申,遂進抵澶州,圍合三面。李繼隆等分伏勁弩,控扼要害。遼統軍使蕭達蘭恃其勇,以輕騎按視地形。時威虎軍頭壽光張瓖掌床子弩,弩潛發,達蘭中額仆,遼眾競前輿曳至寨,是夕,死。太后臨其轊車,哭之慟,輟朝五日。以蕭巴雅爾代掌南面事,鏇下通利軍。達蘭通天文,屢著戰功,首倡南侵之謀,至是死,軍中奪氣,滋欲議和矣。

丙子,車駕發衛南。李繼隆等使人告捷,又言:“澶州北城,門巷湫隘,且於南城駐蹕。”是日,駐南城,以驛舍為行宮,將止焉。寇準固請幸北城,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吭,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往?”高瓊亦固請,僉署樞密院事馮拯在傍呵之,瓊怒曰:“君以文章致位兩府,今敵騎充斥如此,猶責瓊無禮,君何不賦一詩退敵邪?”即麾衛士進輦扣陛。帝遂幸北城。至浮橋,猶駐車未進,瓊乃執楇築輦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帝乃命進輦。既至,登北城門樓,張黃龍旂,諸軍皆呼萬歲,聲聞數十里,氣勢百倍。帝覽觀營壁,召見李繼隆已下諸將,撫慰者久之,賜諸軍酒食緡錢。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營。

曹利用自天雄赴遼軍中,見其太后與宰相韓德昌同處一車,群臣與其主重行別坐,禮容甚簡。以版橫車軛,上設食器,坐利用車下,饋之食。共議和好,事未決,遼主乃遣左飛龍使韓杞持國書與利用俱還。詔知澶州何承矩郊勞,翰林學士趙安仁接伴之,凡覲見儀式,皆安仁所裁定雲。

十二月,庚辰朔,韓杞入對於行宮之前殿,跪授書函於閤門使,使捧以升殿,內侍省副都知閻承翰受而啟封,宰相讀訖,命杞升殿起居。其書復以關南故地為請,帝謂輔臣曰:“吾固慮此,今果然,將奈何?”輔臣請答書,言:“關南久屬朝廷,不可擬議,或歲給金帛,助其軍資,以固歡盟。惟陛下裁度。”帝曰:“朕守祖宗基業,不敢失墜。所言歸地,事極無名,必若邀求,朕當決戰耳!實念河北居人重有勞擾,倘歲以金帛濟其不足,朝廷之體,固亦無傷。答書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與韓杞口述茲事可也。”趙安仁獨能記太祖時國書體式,因命為答書。賜杞襲衣、金帶、鞍馬、器幣。杞即日入辭,遂與利用共往。杞既受襲衣之賜,及辭,復左衽,且以賜衣稍長為解,趙安仁曰:“君將升殿受還書,天顏咫尺,如不衣所賜之衣,可乎?”杞即改服而入。帝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貨財,則宜許之。

是日,日有食之。帝懼甚,司天言主兩國和解,帝意稍釋。

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繼隆營,命將校從官飲,犒賜諸軍有差。

曹利用與韓杞至遼軍帳,遼復以關南故地為言,利用輒沮之,且謂曰:“北朝既興師尋盟,若歲希南朝金帛之資以助軍旅,則猶可議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高正遽曰:“今茲引眾而來,本謀關南地,若不遂所圖,則本國負愧多矣。”利用答以“稟命專對,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後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遼主及蕭太后聞之,意稍怠,但欲歲取金幣;利用許遺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議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