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三十一 起柔兆困敦正月,盡強圉赤奮苦十二月,凡二年



是月,金主坐武德殿,召吏部尚書李通,刑部尚書胡勵,翰林直學士蕭廉,語以“朕夜夢至上帝所,殿中人如嬰兒。少頃,有青衣特宣授朕天策上將,命征某國。朕受命出,上馬,見鬼兵無數,朕發一矢射之,眾皆喏而應。既覺,聲猶在耳,即遣人至廄中視所乘馬,其汗如水,取箭數之,亦亡其一。此異夢也,豈非天假手於朕,令取江南乎?”通等皆賀。金主戒無泄於外。

三月,丙戌,帝御射殿,引正奏名進士唱名。

先是湯鵬舉以御史中丞知貢舉,上合格進士博羅張宋卿等,帝親策試。既而以手詔宣示考試官曰:“對策中有鯁亮切直者,並置上列,以稱朕取士之意。”

時樂清王十朋,首以法天、攬權為對,其略曰:“臣勸陛下攬權者,非欲陛下衡石量書如秦皇帝,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陛下傳飧聽政如隋文帝,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其以強明自任、親治細事、不任宰相如唐德宗,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其精於吏治、以察為明、無復仁恩加唐宣宗,而謂之攬權也。蓋欲陛下懲其既往,戒其未然,操持把握,使威福之柄一歸於上,不至於下移而已。”又曰:“朝廷往嘗屢有禁鋪翠之令矣,而婦人以翠羽為首飾者,今猶自若也。是豈法令之不可禁乎?豈宮中服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風,未形於外乎?夫法之至公者,莫如取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歲權臣子孫、門客,省闈、殿試,類皆竊巍科,有司以國家名器為媚權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又曰:“臣願陛下以正身為攬權之本,而又任賢以為攬權之助,廣收兼聽,以盡攬權之美,則所求無不得,所欲皆如意,雖社稷之大計,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動聲色而為之矣。”

晉原閻安中策言:“太子天下根本,自昔人君嗣政之後,必建立元子,授之匕鬯,所以系隆社稷,基固邦本,示奕世無窮之休。臣觀漢、唐史,東海王彊之於顯宗,宋王憲之於明皇帝,既皆為太子矣;暨天命定於後,莫不優加職秩,大封殊禮,退就宮邸,當時無閒言,後世無異議。孝成帝即位二十五年,立弟之子定陶王為子。今陛下之心,祖宗之心也,聖慮經遠,神機先物,嘗修祖宗故事,累年於茲矣。日就月將,緝熙光明之學,其歷試周知,不為不久也。而儲位未正,嫡長未辨,臣深恐左右近習之臣,浸生窺伺,漸起黨與,間隙一開,有誤宗社大計,此進退安危之機也。臣願陛下斷自宸衷,早正儲位,以系中外之望。”

帝謂大臣曰:“今次舉人程文,議論純正,仍多切直,似此人才,極有可用。”翼日,又謂大臣曰:“昨覽進士試卷,其間極有切直者。如論理財,則欲省修造。朕雖無崇台榭之事,然喜其言直。至論鋪金、鋪翠,朕累年禁止,尚未盡革,自此當立法必禁之。”湯思退曰:“太宗朝有雍邱尉武程,上疏願減後宮嬪嬙。太宗謂宰相曰:‘程疏遠,未悉朕意,縱慾敗度,朕所不為。內廷執掌,有不可缺者。’李昉欲斥程以戒妄言,太宗曰:‘朕何嘗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士人論事,不究虛實,陛下能容之,實千載之遇。”帝曰:“正不消與辨。”陳誠之曰:“天下自有公論。陛下此舉,大足以感動天下。願陛下自此益崇儉約,以節浮費。”

時帝臨御久,主器未定,大臣無敢啟其端者,安中對策,獨以儲貳為請。帝感其言,於是賜十朋等四百二十六人及第、出身,而擢安中第二。或曰:“安中與舉人黃成孫同縣相友善,成孫父源,嘗為書言儲貳事,安中得其說以對,帝大賞之。”

始。蜀人之未集也。帝數有展日之命。沈該奏:“天時向暄,恐陛下臨軒,不無少勞。請一面引試,後有至者,臣等策之,中書定其高下。”帝不許,曰:“三年取士,朕豈憚一時之勞耶!”及唱名至安中,又至第三人雙流梁介,帝連舉首謂該曰:“如何?”該大慚悚。

丁亥,特奏名進士李三英等三百九十二人,武舉進士趙應熊等十五人,特奏名一人,授官有差。

應熊武藝絕倫,且試南首為第一人。帝謂大臣曰:“徽宗時,如馬擴、馬識遠俱以武舉擢用,或銜命出疆。今次魁選文武皆得人,應熊弓馬甚精,文字亦可采。朕樂於得士,雖終日臨軒,不覺倦也。”遂以應熊為閤門祗候、江東安撫司準備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