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七 起上章掩茂正月,盡六月,凡六月



“維揚之亦,朝廷不及知,而功歸於宦寺;錢塘之變,朝廷不能救,而功歸於將帥。是致陛下信任此曹,有輕朝十之心。黃潛善好自用而不能用人,呂頤浩知使能而不知任賢。自張確、許景衡飽恨而死,劉豫、杜充相繼颺去,凡知幾自重者,往往卷懷退縮矣。

“今天下不可謂無兵,若劉光世、韓世忠、張俊者,各率諸將,同心而謀,協力而行,何所往而不克!然兵柄既分,其情易睽;各招亡命以張軍勢,各效小勞以報主恩;勝不相遜,敗不相救,大敵一至,人自為謀,其能成功哉?

“君臣之間,義同一體,廟堂出命,百官承稟,知有陛下,不知有大臣。大臣在外,事涉形跡,其可作威福以自便乎?張浚在陝右,區處軍事,恐失機會,便宜可也;乃若自降詔書,得無竊命之嫌耶?官吏責以辦事,便宜可也;若安置從臣,得無忌器之嫌耶?以至賜姓氏,改寺額,事類此者,無與治亂,待報何損!是浚在外傷於太專矣。

“三代之得天下者,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民墜塗炭,無甚於今日。發掘丘墓,焚燒屋廬,六親不能相保,而戴宋惟舊,實祖宗德澤在人心者未厭也,所望以中興,惟此一事耳。然人心無常,固亦難保,陛下宜有以結之。今欲薄斂以裕民財,而用度方闕;今欲輕徭以舒民力,而師旅方興。罪己之詔屢降,憂民之言屢聞,丁寧切至,終莫之信。蓋動民以行不以言,臣意陛下舉事當,人心服,自足以結之也。爵當賢,祿當功,刑當罪,施設注措無不當於理,天下不心悅而誠服者,未之有也。臣願陛下以其所當慮者,使一二大臣謀之,無偏聽,無自賢,無畏強御,無徇私昵,處之得其當則人心服,人心服則盜賊將自息而外患亦可圖矣。”

是日,滁、濠鎮撫使劉位為張文孝所殺。

前一日,位引兵入滁州,克之,文孝遁去。詰旦,文孝以其眾復至城下,位即引兵迎敵。位逢兵眾數百,以為己之兵也,乃指揮殺賊,而所逢者賊兵也。位覺之,欲急戰,為賊所殺,權知州事苟某與州縣官皆散走。事聞,詔其子武德郎、閤門宣贊舍人、知泗州綱,起復滁、濠州鎮撫使,贈位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後為立祠,名剛烈。

己卯,罷臨安府守臣兼浙西同安撫使,以防秋在近,欲責任之專故也。

庚辰,和州進士龔楫率民丁襲金人於新塘,為所殺。

時和州、無為軍鎮撫使趙霖,雖已受命,然寓治水寨,未入城,水寨之眾,乘間出掠敵營。宗弼乃遣偏師築堡新塘,以遏絕濡須之路,楫率二千人襲之,入其營,獲敵兵數百,所掠男女盡縱之。楫歸,道遇敵救大至,其眾多赴水死。楫為敵所得,戟手大罵不絕,敵臠割之,時年二十二。霖上其事於朝,有司以楫率眾無所受命而格其恩。楫,原孫也。

敵之得歷陽也,有士人蔣子春者,平日教授鄉里,敵見其人物秀整,喜,欲命之以官;子春怒罵,為所殺。

乙酉,詔皇兄右監門衛大將軍、忠州防禦使安時權主奉益王祭祀。

先是安時請襲封,事下禮官,以安時非嫡,遂不許。自仁宗以來,諸王后各以一人襲封,至渡江始廢。

戊子,詔遣使撫諭邵青、戚方,以所部赴行在。

時方引兵犯安吉縣之上鄉,浙西、江東制置使張俊以兵討之。或言上鄉路狹,不可行兵,俊乃遣其將王再興招之。會統制官岳飛追襲其後,方無路進退,始詣俊乞降。方上兵簿,有馬六百匹,所獻金玉珍珠不可計。至行在,日與中貴人蒱博,不勝,取黑漆如馬蹄者用火熁去,皆黃金也,以償博,不下數枚。詔遷方武翼大夫,以其軍六千人隸王侄軍,後因以方為裨將。時人為之語曰:“要高官,受招安。”

乙丑,樞密院進呈劉光世所獲敵人並簽軍狀。參知政事張守曰:“光世謂簽軍不宜留,蓋知吾山川險易,它日叛亡,恐為敵人鄉道。”帝曰:“此皆吾民也,不幸陷於敵,驅質而來,豈其得已!”守曰:“若分置軍伍中,每隊留一二人,豈通遽叛!”帝以為然。

辛卯,大理寺奏魔賊王宗石等款狀,帝曰:“此皆愚民無知,自抵大戮。朕思貴溪兩時間二十萬人無辜就死,不勝痛傷。”乃誅宗石第二十六人于越州市,其餘皆釋之。先是浙西、江東制置使張俊,以全軍討饒、信妖盜,太尉劉光世因命統制官王德、靳賽總兵會之,獲王念經。德等凡屠兩縣,所殺不可勝計。帝聞之不樂,故有此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