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十一 起玄黓困敦五月,盡十二月,凡八月



十一月,戊午朔,右諫議大夫徐俯入對,言大臣不可立威,宜與諸將論事。又言杜充一向威嚴,諸將不敢議事,其敗以北。帝曰:“朕命大臣與諸將會食供職,卿特未知。”呂頤浩曰:“將相和則國安,豈可人情不通!”自頤浩、張浚執政,始與諸大將共食於朝堂,論者謂諸將便衣密坐,視大臣如僚友,階級之法廢矣。

己未,尚書工部侍郎朝肖胄,移吏部侍郎,仍兼工部;權吏部侍郎章誼,移刑部侍郎,仍兼工部。

金遷趙氏疏屬於上京。

辛酉,偽齊劉豫召武功郎、河南鎮撫司都統制董先至汴京,以為大總管府先鋒將。

先是金房鎮撫使王彥在金州,威聲頗著,宣撫處置使張浚以彥節制商、虢、陝、華州。彥遣屬官高士瑰率諸將以圖商、虢,至紫嶺,與先遇,官軍敗,統制官劉琦戰死。然先以困迫,遂棄商州,彥以統制官邵隆知州事。

己巳,呂頤浩屢請因夏月舉兵北向以復中原,且謂:“人事天時,今皆可為。何者?昨自維揚之變,兵械十亡八九,未幾敵分三路入侵,江、浙兵散而為盜。自陛下專意軍政,揀汰冗兵,修飭器甲,今張浚兵三萬,有全裝甲萬副,刀槍弓箭皆備;韓世忠軍四萬,岳飛軍二萬三千,王〈王燮〉軍一萬三千,雖不如俊之軍,亦皆精銳;劉光世軍四萬,老弱頗眾,然選之亦可得其半。又,神武中軍楊沂中,後軍巨師古,皆不下萬人,而御前忠銳如崔增、姚端、張守忠等軍亦二萬。臣上考太祖之取天下,正兵不過十萬,況今有兵十六七萬,何憚不為!且向者邵青擾通、泰,張琪劫徽、饒,李成破江、筠,范汝為據建、劍,孔彥舟、馬友、曹成等為亂於江、湖,朝廷枝梧不暇,今悉已定。又,自敵之南牧,莫敢攖其鋒者;近歲張俊獲捷於四明,韓世忠扼於鎮江,陳思擊於長橋,而張榮又大捷於淮甸。良由敵貪殘太甚,天意殆將悔禍。又,敵以中原付之劉豫,而豫煩碎不知國體,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國,事固可料。觀宇文虛中密奏,雖未可盡信,然敵騎連年不至淮甸,必有牽制。今韓世忠已到行在,臣願睿斷早定,命世忠、張俊與臣等共議,決策北向。令世忠由宿、泗,劉光世由徐、曹以入,又於明州留海船三百,只令范溫、閻皋乘四月南風北去,逕取東萊。此數路皆有糧可因,不必調民饋運。大兵既集,豫必北走。所得諸郡,就擇土毫為守,敵舉兵來爭其地,則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擾之數年,中原可復。況今之戰兵,其精銳者皆中原之人,恐久而銷磨,異時勢必難舉,此可為深惜者也。”

庚午,詔:“自今御筆並作聖旨行下。”時右諫議大夫徐俯言:“宣和以來所以分御筆、聖旨者,以違慢住滯,科罪輕重不同也。今明詔許繳駁論列,當依祖宗法作聖旨行下。方其批付三省,合稱御筆,三省奉而行之,則合稱聖旨,然後名正言順。”上從之。

壬申,帝諭輔臣曰:“自昔中興,豈有端坐不動於四方者!將來朕撫師江上。朕觀周宣王修車馬,備器械,其《車攻》復古一篇可見。若漢世祖起南陽,初與尋、邑之戰,以少擊眾,大破昆陽。其下如唐肅宗雖不足道,而能用郭子儀、李光弼,以復王室。朕謂中興之治,無有不用兵者。卿等與韓世忠曲折議此否?如朝廷細事,姑待有司,卿等當熟講利害。朕前日與世忠論至晚膳過時,夜思至四更不寢。朕與卿等固有定議,昨日批出,可更召侍從,日輪至都堂,給札條對來上,朕將參酌以決萬全。”

吏部侍郎韓肖胄言:“今日之勢,終當用兵。如晁錯之論七國,以為削亦反不削亦反,金人猶是也。”繼因賜對,面奏:“賊豫盜據中原,人心不附,宜出不意遣兵將鼓行進討,聲言翠華再幸金陵,督使過江。願賜睿斷,克成大勛。”時頤浩亦召世忠至都堂,諭以焚毀劉豫糧草事,世忠曰:“此乃清野之法,不可不行。”

禮部尚書洪擬獨言:“國勢強則戰,將士勇則戰,財用足則戰,我為主彼為客則戰。陛下前年幸會稽,今年幸臨安,興王之居未定,如唐肅宗之在關中,光武之在河內也。又,邇者諸將雖有邀擊小勝,未見雷合電發以取大捷。又,江、浙農耕未盡復,淮甸鹽策未盡通,平日廩給尚艱,緩急將何以濟?又,千里饋糧,士有飢色,今使千里出戰,則彼逸我勞,凡此皆未可言戰也。”擬歸家,語人曰:“吾知迎合可取高位,然豈以一身之故誤國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