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六十 起重光赤奮若九月,盡玄黓攝提格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丁丑,琦召翰林學士王珪,令草詔,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請對,曰:“海內望此舉久矣,果出自聖意乎?”帝曰:“朕意決矣。”珪再拜賀,始退而草詔。歐陽修嘆曰:“真學士也!”

己卯,詔曰:“人道親親,王者之所先務也。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少鞠於宮中,聰知仁賢,見於夙成。日者選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數至其第,乃崇執謙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其以為皇子。”辛巳,帝悉召宗室入宮,諭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詔入內內侍省皇城司,即內香藥庫之西偏,建設皇子位。癸未,賜皇子名曙。

邈川首領嘉勒斯賚既老,國事皆委其子棟戩,知秦州張方平嘗誘棟戩入貢,許奏為防禦使,棟戩尋遣使入貢。知雜御史吳中復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許戎狄,啟其貪心,方平議遂不行。

先是遼以女妻棟戩,與之共圖夏國,夏主諒祚與戰,屢為所敗。及是諒祚舉兵擊棟戩,屯於古渭州,其熟戶奠長皆懼,亟請訪平求救。方平懼,飾樓櫓為守城之備,盡籍諸縣馬,悉發下兵。皇祐末,古渭州熟戶反,增秦州戍兵甚多,事平,文彥博悉分屯永興、涇原、環慶三路,期有警則召之,以省芻糧,謂之下番兵。方平至是乃發之,關西震聳,仍驛奏乞發京畿禁軍十指揮赴本路。樞密使張曰言於帝曰:“臣昔在秦州,邊人言西戎欲入寇者甚眾,後皆無事實。今事未可知,而發京畿兵以赴之,驚動遠近,非計也,請少須之。”帝從其言。數日,方平復奏諒祚已引兵西去擊棟戩矣。諒祚尋復為棟戩所敗,築堡於古渭州之側而還。

諫官司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輕舉,請加竄謫。宰相曾公亮獨右方平,乃言曰:“兵不出塞,何名為輕舉?且寇所以不入者,以有備故也。有備而賊不至,顧以輕舉罪之,邊臣自是不敢為先事之備矣。”光奏三上。甲申,徙方平知應天府。

乙酉,詔太常寺登歌用柷、〈吾欠〉,用翰林學士王珪言也。

辛卯,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為皇子位伴讀,改宗正寺伴讀王獵為皇子位說書。

壬辰,詔權以皇城司廨宇為皇子位。乃命入內高班王中慶、梁德政發車乘津置行李入內。帝既下己卯詔書,皇子猶堅臥稱疾不入。司馬光、王陶等言:“凡人見絲毫之利,至相爭奪。今皇子辭不資之富,已三百餘日不受命,其賢於人遠矣。有識聞之,足以知陛下之聖,能為天下得人。然臣聞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辭;皇子不當避遜,使者不當徒反。凡詔皇子內臣,皆乞責降,且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帝與輔臣謀之,韓琦曰:“今既為陛下子,何所間哉!願令本宮族屬敦勸,及選親信內人就諭旨,彼必不敢違也。”

丁酉,賜皇子襲衣、金帶、銀絹各一千。詔登州防禦使、同判大宗正事從古、沂州防禦使虢國公宗諤敦勸皇子,仍與潤王宮大將軍以上同入內,皇子若稱疾,即乘肩輿。己亥,從古等言皇子猶固稱疾。是夕,使者往返數四,留禁門至四鼓,皇子終不至,乃詔改擇異日。

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廟及諸陵。

辛丑,皇子以肩輿入內。先是宗諤責皇子曰:“汝為人臣子,豈得堅拒君父之命而終不受邪?我非不能為眾人執汝,強置汝於肩輿,恐使汝遂失臣子之義,陷於惡名耳!”

皇子初讓宗正,與記室周孟陽謀之,所上表皆孟陽筆也,每一表,餉孟陽十金。孟陽辭,皇子曰:“此不足為謝,俟得請於朝,方當厚賞耳。”凡十八表,孟陽獲千餘緡。及立為皇子,猶固稱疾。孟陽入見於臥內曰:“主上察知太尉之賢,參以天人之助,乃發德音,太尉獨稱疾堅臥。其義安在?”皇子曰:“非敢徼福,以避禍也。”孟陽曰:“今已有此跡,設固辭不拜,使中人別有所奏,遂得燕安無患乎?”皇子撫榻而起曰:“吾慮不及此。”遂與宗諤等同入內,良賤不滿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