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十七 起昭陽大荒落十月,盡閼逢敦牂六月,凡九月



李順分遣數千眾北攻劍門,劍門疲兵才數百,都監開封上官正奮厲士卒,出御之。會成都監軍宿翰領麾下投劍門,適與正兵合,遂迎擊賊眾,大破之,斬馘幾盡;餘三百人奔還成都,順怒其驚眾,悉命斬於東門外。初,朝廷深以棧路為憂,正等力戰破賊,自是閣道無壅。甲辰,以正為劍州刺史,充劍門兵馬部署,翰為昭州刺史。

己酉,以兩川盜賊,徙封益元傑為吳王,領淮南、鎮江節度使。初,考功郎中姚坦為益王府翊善,好直諫。王嘗作假山,所費甚廣。既成,召僚屬,置酒共觀之,眾皆嘆美,坦獨俯首不視。王強使視之,坦曰:“但見血山耳,安得假山!”王驚問其故,對曰:“坦在田舍時,見州縣督稅,里胥臨門,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血流滿身。此假山皆民稅賦所為,非血山而何?”時帝亦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之,帝曰:“傷民如此,何用山為!”命亟毀之。

王每有過失,坦未嘗不盡言規正,宮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稱疾不朝,帝日使醫視疾,逾月不瘳,帝甚憂之,召王乳母入宮問狀。乳母曰:“王本無疾,徒以翊善姚坦檢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帝怒曰:“吾選端士為王僚屬者,固欲輔王為善耳。今王不能用規諫,而又詐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王年少,未知出此,必爾輩為之謀。”因命捽之後園,杖之數十。召坦,慰諭之曰:“卿居王官,為群小所嫉,大為不易。卿但能如此,無患讒言,朕必不聽也。”

令諸路轉運司:“每歲部內諸州民租轉輸它郡者,通水運處當調官船,不通水運處當計度支給,勿得煩民轉輸。”

帝謂宰臣曰:“倖門如鼠穴,何可盡塞!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來綱運之上,篙工、楫師有少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問,冀得官物至京無侵損耳。”呂蒙正對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君子豈不知,以大度容之,則庶事俱濟。”

三月,甲寅,詔王繼恩:“戒前軍所至,賊黨敢抗王師,即當誅殺;其偶被脅從而能歸順者,並釋之,倍加安撫。”

高麗始用遼年號,丁巳,遣使告行正朔,乞還俘口。遼主許其贖還,遣崇祿卿蕭述管、御史大夫李涴齎詔撫諭之。

大理評事陳舜封父隸教坊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島。舜封舉進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轉運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補廷尉屬。因奏事,言辭捷給,舉止類倡優,帝問誰之子,舜封自言其父。帝曰:“此真雜類,豈得任清望官!蓋宰相不為國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遂命改秩為殿直。

宋、亳民市朱江、淮間,未至,帝以時雨沾足,慮其耕稼失時;會太子中允武允成獻踏犁,以人力運之,不用牛,帝亟令秘書丞陳堯叟等往宋州,依其製造成以給民,民甚賴焉。

戊辰,復以國子學為國子監,改講書為直講,從判學李至請也。

趙保忠聞王師來討保吉,乃先攜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與保吉解仇,貢馬五十匹,乞罷兵。帝怒,立遣中使命李繼隆移兵擊保忠。於是繼隆兵壓境,保吉反圖保忠,夜襲之,保忠僅以身免,走還城中,資財器用,保吉悉奪之。初,保忠遣其指揮使趙光嗣入貢,光嗣頗輸誠款,詔補供奉官,再遷禮賓副使,保忠動靜,光嗣必以聞。及保忠陰結保吉,光嗣潛知之,因出家財,散士卒,誓以效順。保忠既還,光嗣執之,幽於別所,丁丑,開門納我師。繼隆入夏州,擒保忠,檻車送闕下,收穫牛羊鎧甲數十萬。保吉引眾遁去。裨將侯延廣等議誅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繼隆曰:“保忠几上肉耳,當請於天子。今保吉遠竄,千里窮磧,難於轉餉。宜養威持重,未易輕舉地。”延廣等伏其言。

初,環州民與吐蕃相貿易,多欺奪之,或致斗訟,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儀使柳開知州事,乃命一其物價,平其權量,擒民之欺奪者置於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時調民送軍儲環州,豈已再運,民皆盪析產業,而轉運司復督後運。民數千人入州署號訴,且曰:“力所不逮,願就死。”開亟移書轉運使曰:“開近離環州,知其芻粟可支四年。今蠶農方作,再運半發,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罷,開即馳詣闕下,白於上前矣!”卒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