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四十四 起玄黓敦牂正月,盡九月



八月,戊子,出內藏庫緡錢十分修北京行宮。時任中師奏行宮大抵摧圮,請更修之。帝令創修寢殿及角樓,餘皆完補而已;其自京至德清軍行宮、館驛、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陽翟孫甫為秘閣校理,樞密副使杜衍所薦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錄事,吏職纖末皆倚辦。甫曰:“待我如此,可以去矣。”衍聞之,不復以小事屬甫。衍與語,必引經以對,言天下賢俊,歷評其才性所長,衍曰:“吾辟屬,乃得益友。”

初,命呂夷簡判樞密院事,既宣制,黃霧四塞,風霾終日,朝論甚喧。參知政事王舉正,言二府體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右正言田況復以為言。夷簡亦不敢當;丙午,改兼樞密使。

陝西轉運司言:“近添就糧兵士七萬人,糧賜幾三百萬緡,乞加詳議。”詔三司擘畫以聞。知諫院張方平,請選擇近臣分使諸道,就諸邊臣,與之深議所以豐財嗇用,守備經遠之計。即如沿邊騎兵,計畜一騎可以贍卒五人。西戎出善馬,地形險隘,我騎誠不得與較也。多留馬軍,既不足用,徒費芻茭。今方北備契丹,乃是用騎之地。乞以陝西新團士兵,多換馬軍東歸,一以省關中之輓輸,一以備河北之戰守。

富弼、張茂實以八月乙未至遼,翼日,引弼等見遼主,遼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離,或公主與梁王不相悅,固不若歲增金帛。但須於誓書中加一‘獻’字乃可。”弼曰:“‘獻’乃下奉上之辭,非可施於敵國。南朝為兄,豈有兄獻於弟邪?”遼主曰:“南朝以厚幣遺我,是懼我也,‘獻’字何惜?”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靈,故致幣帛以代干戈,非懼北朝也。今陛下忽發此言,正欲棄絕舊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遼主曰:“改為‘納’字如何?”弼曰:“亦不可。”遼主曰:“誓書何在?取二十萬者來。”弼既與之,遼主曰:“‘納’字自古有之。”弼曰:“古惟唐高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遺,或稱‘獻’、‘納’,亦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禽,豈復更有此禮?”遼主見弼詞色俱厲,度不可奪,曰:“我自遣使與南朝議之。”於是遼主留所許歲增金帛二十萬誓書,壬寅,遣耶律仁先、劉六符來議“獻”、“納”字。

乙巳,弼等還至雄州,詔:“即以弼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聞。”弼奏曰:“彼求‘獻’、‘納’二字,臣以死拒之,其氣折矣,不可復許。”

乙丑,遼北院樞密副使耶律仁先、漢人行宮副部署劉六符入見,以誓書來。仍議文書稱“貢”,論者難之。仁先曰:“曩者石晉報德本朝,割地以獻,周人攘而取之,是非利害,灼然可見。”議論相持不決。朝廷用晏殊議,以“納”字許之。

閏月,庚辰,復命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弼又固辭。先是弼數論事忤呂夷簡,因薦弼使遼,欲因事罪之。館閣校勘歐陽修上書,引顏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報。而弼受命不少辭,自初奉使,聞一女卒,再奉使,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賢院。洙上奏命令數更,恩寵過溢,賜予不節,詞甚切直。

癸巳,涇原副都部署葛懷敏與元昊戰,歿於定川寨。

先是元昊聲言入寇,是月辛末朔,王沿命懷敏將兵御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監許思純、環慶都監劉賀以蕃兵五千餘人為左翼,天聖寨主張貴為殿後。戊子,進屯五穀口。知鎮戎軍曹英、涇原路都監趙珣、西路都巡檢李良臣、孟淵,皆自山外來會,沿邊都巡檢使向進、劉湛為先鋒,趙瑜總奇兵為援。

及大軍次安邊寨,給芻秣未絕,懷敏即離軍,夜,至開遠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領大軍自鎮戎軍西南,又先引從騎百餘以前。走馬承受趙政以為距賊近,不可輕進,懷敏乃少止,晚,趨養馬城。曹英及涇原都監李知和、王保、王文、鎮戎都監李岳、西路都巡檢使趙璘等分兵屯鎮戎城西六里,夜則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趨養馬城見懷敏,聞元昊徙軍新壕外,乃議質明掩襲。趙珣謂懷敏曰:“賊遠來,利速戰,宜依馬欄城布柵,扼賊歸路,固守鎮戎以便餉道,俟其衰擊之,可必勝。不然,必為賊所屠。”懷敏不聽,命諸將分四路趨定川,劉湛、向進出西水口、趙珣出蓮華堡,曹英、李知和出劉璠堡,懷敏出定西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