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八十六 列傳第七十三



二十四年,孛羅帖木兒犯闕,皇太子出居冀寧,奏除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擴廓帖木兒將輔皇太子入討孛羅帖木兒,遣使傳皇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楨復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幾,江左日思薦食上國,湘漢荊楚川蜀,淫名僣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藺之於趙,寇、賈之於漢乎?京師一殘,假有不逞之徒,崛起草澤,借名義,尊君父,倡其說於天下,閣下將何以處之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籍籍,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下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為師’,仆之惓惓為言者,獻忠之道也。然為言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於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於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於邪謀,遂成靈武之纂。千載之下,雖有智辯百出,不能為雪。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驟其得志,肆其寵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其能久乎?閣下覽觀焉,謀出於萬全,則善矣。詢之輿議,急則其變不測,徐則其釁必起,通其往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則得其策矣。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宮在下者如寄,生民之憂,國家之憂也,可不深思而熟計之哉!”擴廓帖木兒深納其說,是用事克有成。後三年,卒。

歸暘

歸,暘字彥溫,汴梁人。將生,其母楊氏夢朝日出東山上,有輕雲來掩之,故名暘。學無師傳,而精敏過人。登至順元年進士第,授同知潁州事,鉏奸擊強,人不敢以年少易之。山東鹽司遣奏差至潁,恃勢為不法,暘執以下獄。時州縣奉鹽司甚謹,頤指氣使,輒奔走之,暘獨不為屈。轉大都路儒學提舉,未上。

至元五年十一月,杞縣人范孟謀不軌,詐為詔使,至河南省中,殺平章月魯帖木兒、左丞劫烈、廉訪使完者不花、總管撒里麻,召官屬及去位者,署而用之,以段輔為左丞,使暘北守黃河口。暘力拒不從,賊怒,繫於獄,眾叵測所為,暘無懼色。已而賊敗,污賊者皆獲罪,暘獨免。同里有吳炳者,嘗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賊呼炳司卯酉歷,炳不敢辭。時人為之語曰:“歸暘出角,吳炳無光。”暘自此名譽赫然。明年,轉國子博士,拜監察御史。及入謝,台臣奏曰:“此即河南抗賊者也。”帝曰:“好事卿宜數為之。”賜以上尊。已而辭官歸,養親汴上,親既歿,家食久之。

至正五年,除僉河南廉訪司事,行部西京,以法繩趙王府官屬之貪暴者,王三遣使請,不為動。宣寧縣有殺人者,蔓引數十人,一讞得其情,盡釋之。沁州民郭仲玉,為人所殺,有司以蒲察山兒當之,暘察其誣,蹤跡得其殺人者,山兒遂不死。六年,轉僉淮東廉訪司事,改宣文閣監書博士,兼經筵譯文官。

七年,遷右司都事。順江酋長樂孫求內附,請立宣撫司,及置郡縣一十三處,暘曰:“古人有言:鞭雖長,不及馬腹。使郡縣果設,有事不救,則孤來附之意,救之,則罷中國而事外夷,所謂獲虛名而受實禍也。”與左丞呂思誠抗辨甚力。丞相太平笑曰:“歸都事善戇如此,何相抗乃爾邪!然其策果將焉出?”暘曰:“其酋長可授宣撫,勿責其貢賦,使者賜以金帛,遣歸足矣。”卒從暘言。京師苦寒,有丐訴丞相馬前,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數,悉給貧民。暘曰:“宰相當以廣濟天下為心,皮服能幾何,而欲給之邪!莫若錄寒飢者,稍賑之耳。”丞相悟而止。雲南死可伐叛,詔以元帥述律遵道往喻之;未幾,命平章政事亦都渾將兵討之,事久無功。二人上疏紛紜,中書欲罪述律,暘曰:“彼事未白,而專罪一人,豈法意乎?況一諭之而一討之,彼將何所適從?然亦非使者之罪也。”湖廣行省左丞沙班卒,其子沙的方為中書掾,請奔喪,丞相以沙的有兄弟,不許,暘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請,非所以孝治天下也。”遂從之。廣海猺賊入寇,詔朵兒只班將思播楊元帥軍以討之,暘曰:“易軍而將不諳教令,恐不能決勝。若命楊就統其眾,彼悅於恩命,必能自效,所謂以夷狄攻夷狄,中國之利也。”帝不從,後竟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