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三



楚材奏:“凡州郡宜令長吏專理民事,萬戶總軍政,凡所掌課稅,權貴不得侵之。”又舉鎮海、粘合,均與之同事,權貴不能平。鹹得卜以舊怨,尤疾之,譖於宗王曰:“耶律中書令率用親舊,必有二心,宜奏殺之。”宗王遣使以聞,帝察其誣,責使者,罷遣之。屬有訟鹹得卜不法者,帝命楚材鞫之,奏曰:“此人倨傲,故易招謗。今將有事南方,他日治之未晚也。”帝私謂侍臣曰:“楚材不較私仇,真寬厚長者,汝曹當效之。”中貴可思不花奏採金銀役夫及種田西域與栽蒲萄戶,帝令於西京宣德徙萬餘戶充之。楚材曰:“先帝遺詔,山後民質樸,無異國人,緩急可用,不宜輕動。今將征河南,請無殘民以給此役。”帝可其奏。

壬辰春,帝南征,將涉河,詔逃難之民,來降者免死。或曰:“此輩急則降,緩則走,徒以資敵,不可宥。”楚材請制旗數百,以給降民,使歸田裡,全活甚眾。舊制,凡攻城邑,敵以矢石相加者,即為拒命,既克,必殺之。汴梁將下,大將速不台遣使來言:“金人抗拒持久,師多死傷,城下之日,宜屠之。”楚材馳入奏曰:“將士暴露數十年,所欲者土地人民耳。得地無民,將焉用之!”帝猶豫未決,楚材曰:“奇巧之工,厚藏之家,皆萃於此,若盡殺之,將無所獲。”帝然之,詔罪止完顏氏,余皆勿問。時避兵居汴者得百四十七萬人。楚材又請遣人入城,求孔子後,得五十一代孫元措,奏襲封衍聖公,付以林廟地。命收太常禮樂生,及召名儒梁陟、王萬慶、趙著等,使直釋九經,進講東宮。又率大臣子孫,執經解義,俾知聖人之道。置編修所於燕京、經籍所於平陽,由是文治興焉。

時河南初破,俘獲甚眾,軍還,逃者十七八。有旨:居停逃民及資給者,滅其家,鄉社亦連坐。由是逃者莫敢舍,多殍死道路。楚材從容進曰:“河南既平,民皆陛下赤子,走復何之!奈何因一俘囚,連死數十百人乎?”帝悟,命除其禁。金之亡也,唯秦、鞏二十餘州久未下,楚材奏曰:“往年吾民逃罪,或萃於此,故以死拒戰,若許以不殺,將不攻自下矣。”詔下,諸城皆降。甲午,議籍中原民,大臣忽都虎等議,以丁為戶。楚材曰:“不可。丁逃,則賦無所出,當以戶定之。”爭之再三,卒以戶定。時將相大臣有所驅獲,往往寄留諸郡,楚材因括戶口,並令為民,匿占者死。乙未,朝議將四征不廷,若遣回回人征江南,漢人征西域,深得制御之術,楚材曰:“不可。中原、西域,相去遼遠,未至敵境,人馬疲乏,兼水土異宜,疾疫將生,宜各從其便。”從之。

丙申春,諸王大集,帝親執觴賜楚材曰:“朕之所以推誠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則中原無今日。朕所以得安枕者,卿之力也。”西域諸國及宋、高麗使者來朝,語多不實,帝指楚材示之曰:“汝國有如此人乎?”皆謝曰:“無有。殆神人也。”帝曰:“汝等唯此言不妄,朕亦度必無此人。”有於元者,奏行交鈔,楚材曰:“金章宗時初行交鈔,與錢通行,有司以出鈔為利,收鈔為諱,謂之老鈔,至以萬貫唯易一餅。民力困竭,國用匱乏,當為鑑戒。今印造交鈔,宜不過萬錠。”從之。

秋七月,忽都虎以民籍至,帝議裂州縣賜親王功臣。楚材曰:“裂土分民,易生嫌隙,不如多以金帛與之。”帝曰:“已許奈何?”楚材曰:“若朝廷置吏,收其貢賦,歲終頒之,使毋擅科征,可也。”帝然其計,遂定天下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給國用;五戶出絲一斤,以給諸王功臣湯沐之資。地稅,中田每畝二升又半,上田三升,下田二升,水田每畝五升;商稅,三十分而一;鹽價,銀一兩四十斤。既定常賦,朝議以為太輕,楚材曰:“作法於涼,其弊猶貪,後將有以利進者,則今已重矣。”時工匠製造,糜費官物,十私八九,楚材請皆考核之,以為定製。時侍臣脫歡奏簡天下室女,詔下,楚材尼之不行,帝怒。楚材進曰:“向擇美女二十有八人,足備使令。今複選拔,臣恐擾民,欲覆奏耳。”帝良久曰:“可罷之。”又欲收民牝馬,楚材曰:“田蠶之地,非馬所產,今若行之,後必為人害。”又從之。丁酉,楚材奏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臣。儒臣之事業,非積數十年,殆未易成也。”帝曰:“果爾,可官其人。”楚材曰:“請校試之。”乃命宣德州宣課使劉中隨郡考試,以經義、詞賦、論分為三科,儒人被俘為奴者,亦令就試,其主匿弗遣者死。得士凡四千三十人,免為奴者四之一。先是,州郡長吏,多借賈人銀以償官,息累數倍,曰羊羔兒利,至奴其妻子猶不足償。楚材奏令本利相侔而止,永為定製,民間所負者,官為代價之。至一衡量,給符印,立鈔法,定均輸,布遞傳,明驛券,庶政略備,民稍蘇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