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二百一 列傳第八十八



又有王氏者,良鄉費隱妻也。隱有疾,王氏數嘗其糞。及疾篤,囑王氏曰:“我一子一女,雖妾所生,無異汝所出也。我死,汝其善撫育之。”遂歿。王氏居喪,撫其子女。既而子又死。服除,謂其親屬曰:“妾聞夫乃婦之天,今夫已死,妾生何為!”乃執女手,語之曰:“汝今已長,稍知人事,管鑰在此,汝自司之。”遂相抱慟哭。是夜,縊死於園中。

李景文妻徐氏,名彩鸞,字淑和,浦城徐嗣源之女。略通經史,每誦文天祥《六歌》,必為之感泣。至正十五年,青田賊寇浦城,徐氏從嗣源逃旁近山谷。賊持刀欲害嗣源,徐氏前曰:“此吾父也,寧殺我。”賊舍父而止徐氏。徐氏語父曰:“兒義不受辱,今必死,父可速去。”賊拘徐氏至桂林橋,拾炭題詩壁間,有“惟有桂林橋下水,千年照見妾心清”之句。乃厲聲罵賊,投於水。賊競出之。既而乘間復投水死。

周婦毛氏,松陽人,美姿色。至正十五年,隨其夫避亂麻鷖山中,為賊所得。脅之曰:“從我多與若金,否則殺汝。”毛氏曰:“寧剖我心,不願汝金。”賊以刀磨其身,毛氏因大詈曰:“碎咼賊,汝碎則臭,我碎則香。”賊怒,刳其腸而去,年二十九。

丁尚賢妻李氏,汴梁人。年二十餘,有姿容。至正十五年,賊至,欲虜之。李氏怒曰:“吾家六世義門,豈能從賊以辱身乎!”於是闔門三百餘口俱被害



李順兒者,許州儒士李讓之女也。性聰慧,頗涉經傳,年十八,未嫁。至正十五年,賊陷鈞州,密邇許昌。父謂其母曰:“吾家以詩禮相傳,此女必累我。”女聞之,泣曰:“父母可自逃難,勿以我為憂。”須臾於後園內自經而死。

吳守正妻禹氏,名淑靜,字素清,紹興人。至正十六年,徙家崇德之石門。淑靜嘗從容謂守正曰:“方今群盜蜂起,萬一不測,妾惟有死而已,不使人污此身也。”是年夏,盜陷崇德,淑靜倉皇攜八歲女登舟以避。有盜數輩奔入其舟,將犯淑靜,淑靜乃抱幼女投河死。

黃仲起妻朱氏,杭州人。至正十六年,張士誠寇杭州,其女臨安奴倉皇言曰:“賊至矣,我別母求一死也。”俄而賊驅諸婦至其家,且指朱氏母子曰:“為我看守,日暮我當至也。”朱氏聞之,懼受辱,遂與女俱縊死。

妾馮氏,見其母子已死,嘆曰:“我生何為,徒受辱耳!”亦自縊死。繼而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玄童,與乳母湯氏皆自縊。及暮,賊至,見諸屍滿室,執仲起將殺之,哀求得脫。賊遂盡掠其家財而去。

焦士廉妻王氏,博興人,養姑至孝。至正十七年,毛貴作亂,官軍競出虜掠。王氏被執,紿曰:“我家墓田有藏金,可共取也。”信之,隨王氏至墓所。王氏哭曰:“我已得死所矣,實無藏金,汝可於此殺我。”乃與妾杜氏皆遇害。

又有趙氏者,平陽人,年二十,未嫁。寇亂,趙被驅迫以行,度不能免,紿賊曰:“吾取所藏金以遺汝。”賊信之,遂還,投於廁而死。

陳淑真。富州陳璧之女。璧故儒者,避亂移家龍興。淑真七歲能誦詩鼓琴。至正十八年,陳友諒寇龍興,淑真見鄰嫗倉皇來告,乃取琴坐牖下彈之。曲終,泫然流涕曰:“吾絕弦於斯乎!”父母怪,問之,淑真曰:“城陷必遭辱,不如早死。”明日賊至,其居臨東湖,遂溺焉。水淺不死,賊抽矢脅之上岸,淑真不從,賊射殺之。

時同郡李宗頤妻夏氏,名婉常,亦儒家女。與女匿居後圃中,賊至,挾其女共投井死。

秦閏夫妻柴氏,晉寧人。閏夫前妻遺一子尚幼,柴氏鞠如己出。未幾柴氏有子,閏夫病且死,囑柴氏曰:“我病不復起,家貧,惟二幼子,汝能撫其成立,我死亦無憾矣。”閏夫死,家事日微,柴氏辛勤紡績,遣二子就學。至正十八年,賊犯晉寧,其長子為賊驅迫,在圍中,既而得脫。初在賊時,有惡少與張福為仇,往滅其家。及官軍至,福訴其事,事連柴氏長子,法當誅。柴氏引次子詣官泣訴曰:“往從惡者,吾次子,非吾長子也。”次子曰:“我之罪可加於兄乎!”鞫之至死不易其言。官反疑次子非柴氏所出,訊之他囚,始得其情。官義柴氏之行,為之言曰:“婦執義不忘其夫之命,子趨死而能成母之志,此天理人情之至也。”遂釋免其長子,而次子亦得不死。時人皆以為難。二十四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門而復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