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四十七 列傳第三十九



僧垣醫術高妙,為當世所推。前後效驗,不可勝記。聲譽既盛,遠聞邊服。至於諸蕃外域,鹹請託之。僧垣乃搜采奇異,參校徵效者,為《集驗方》十二卷,又撰《行記》三卷,行於世。長子察在江南。

次子最,字士會,幼而聰敏,及長,博通經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隨僧垣入關。世宗盛聚學徒,校書於麟趾殿,最亦預為學士。俄授齊王憲府水曹參軍,掌記室事。特為憲所禮接,賞賜隆厚。宣帝嗣位,憲以嫌疑被誅。隋文帝作相,追復官爵,最以陪游積歲,恩顧過隆,乃錄憲功績為傳,送上史局。

最幼在江左,迄於入關,未習醫術。天和中,齊王憲奏高祖,遣最習之。憲又謂最曰:"爾博學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兩國,吾視之蔑如。接待資給,非爾家比也。爾宜深識此意,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彌須勉勵。"最於是始受家業。十許年中,略盡其妙。每有人造請,效驗甚多。隋文帝踐極,除太子門大夫。以父憂去官,哀毀骨立。既免喪,襲爵北絳郡公,復為太子門大夫。

俄轉蜀王秀友。秀鎮益州,遷秀府司馬。及平陳,察至。最自以非嫡,讓封於察,隋文帝許之。秀後陰有異謀,隋文帝令公卿窮治其事。開府慶整、郝偉等並推過於秀。最獨曰:"凡有不法,皆最所為,王實不知也。"搒訊數百,卒無異辭。最竟坐誅。時年六十七。論者義之。撰《梁後略》十卷,行於世。

黎景熙,字季明,河間鄚人也,少以字行於世。曾祖嶷,魏太武時,從破平涼,有功,賜爵容城縣男,加鷹揚將軍。後為燕郡守。祖鎮,襲爵,為員外散騎侍郎。父瓊,太和中,襲爵,歷員外郎、魏縣令,後至鄜城郡守。

季明少好讀書,性強記默識,而無應對之能。其從祖廣,太武時為尚書郎,善古學。嘗從吏部尚書清河崔玄伯受字義,又從司徒崔浩學楷篆,自是家傳其法。季明亦傳習之,頗與許氏有異。又好占玄象,頗知術數。而落魄不事生業。有書千餘卷。雖窮居獨處,不以饑寒易操。與范陽盧道源為莫逆之友。

永安中,道源勸令入仕,始為威烈將軍。魏孝武初,遷鎮遠將軍,尋除步兵校尉。及孝武西遷,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徇地河外,召季明從軍。尋授銀青光祿大夫,加中軍將軍,拜行台郎中,除黎陽郡守。季明從至懸瓠,察景終不足恃,遂去之。客於潁川,以世路未清,欲優遊卒歲。時王思政鎮潁川,累使召。季明不得已,出與相見。留於內館月余。太祖又征之,遂入關。乃令季明正定古今文字於東閣。

大統末,除安西將軍,尋拜著作佐郎。於時倫輩,皆位兼常伯,車服華盛。唯季明獨以貧素居之,而無愧色。又勤於所職,著述不怠。然性尤專固,不合於時。是以一為史官,遂十年不調。魏恭帝元年,進號平南將軍、右銀青光祿大夫。六官建,為外史上士。孝閔帝踐阼,加征南將軍、右金紫光祿大夫。時大司馬賀蘭祥討吐谷渾,詔季明從軍。還,除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武成末,遷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營宮室。春夏大旱,詔公卿百寮,極言得失。季明上書曰:

臣聞成湯遭旱,以六事自陳。宣王太甚,而珪璧斯竭。豈非遠慮元元,俯哀兆庶。方今農要之月,時雨猶愆,率土之心,有懷渴仰。陛下垂情萬類,子愛群生,覲禮百神,猶未豐洽者,豈或作事不節,有違時令,舉措失中,儻邀斯旱。

《春秋》,君舉必書,動為典禮,水旱陰陽,莫不應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傳》以為是歲一年而三築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時作南門,勞民興役。漢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澗水絕。《五行傳》以為先是發民十四萬六千人城長安。漢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是歲發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則土木之功,動民興役,天輒應之以異。典籍作誡,儻或可思。上天譴告,改之則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譴,庶靈澤時降,嘉穀有成,則年登可覬,子來非晚。《詩》云:"民亦勞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或恐極陽生陰,秋多雨水,年復不登,民將無覬。如又荐饑,為慮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