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四十七 列傳第三十九



時豪富之家,競為奢麗。季明又上書曰:

臣聞寬大所以兼覆,慈愛所以懷眾。故天地稱其高厚者,萬物得其容養焉。四時著其寒暑者,庶類資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寬大象天地,忠信則四時。招搖東指,天下識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懷其惠。伏惟陛下資乾御宇,品物鹹亨,時乘六龍,自強不息,好問受規,天下幸甚。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廣延博訪,詢采芻蕘,置鼓樹木,以求其過。頃年亢旱逾時,人懷望歲。陛下爰發明詔,廣求人瘼。同禹、湯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應時,年穀斯稔。克己節用,慕質惡華,此則尚矣。然而朱紫仍耀於衢路,綺索殳猶侈於豪家;裋褐未充於細民,糟糠未厭於編戶。此則勸導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雖導之以政,齊之以刑,風俗固難以一矣。昔文帝集上書之囊,以作帷帳;惜十家之產,不造露台;後宮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飾,曾不如婢隸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國富刑清,廟稱太宗,良有以也。臣聞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喪亂之後,貞信未興。宜先"遵五美,屏四惡",革浮華之俗,抑流競之風,察鴻都之小藝,焚雉頭之異服,無益之貨勿重於時,虧德之器勿陳於側,則民知德矣。

臣又聞之,為治之要,在於選舉。若差之毫厘,則有千里之失。後來居上,則致積薪之譏,是以古之善為治者,貫魚以次,任必以能。爵人於朝,不以私愛。簡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當其器,六轡既調,坐致千里。虞、舜選眾,不仁者遠。則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

帝覽而嘉之。

時外史廨宇屢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外史之職,漢之東觀,儀等石渠,司同天祿。是乃廣內秘府,藏言之奧。帝王所寶,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館不立。臣雖愚瞽,猶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陳奏。特降中旨,即遣修營。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職思其憂,敢不重請。"帝納焉。於是廨宇方立。

天和三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後以疾卒。

趙文淵,字德本,南陽宛人也。父遐,以醫術進,仕魏為尚藥典御。文淵少學楷隸,年十一,獻書於魏帝。立義歸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參軍。文淵雅有鍾、王之則,筆勢可觀。當時碑榜,唯文淵及冀俊而已。大統十年,追論立義功,封白石縣男,邑二百戶。太祖以隸書紕繆,命文淵與黎季明、沈遐等依《說文》及《字林》刊定六體,成一萬餘言,行於世。

及平江陵之後,王褒入關,貴游等翕然並學褒書。文淵之書,遂被遐棄。文淵慚恨,形於言色。後知好尚難反,亦攻習褒書,然竟無所成,轉被譏議,謂之學步邯鄲焉。至於碑榜,餘人猶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宮殿樓閣,皆其跡也。遷縣伯下大夫,加儀同三司。世宗令至江陵書景福寺碑,漢南人士,亦以為工。梁主蕭詧觀而美之,賞遺甚厚。天和元年,露寢等初成,文淵以題榜之功,增邑二百戶,除趙興郡守。文淵雖外任,每須題榜,輒復追之。後以疾卒。

褚該,字孝通,河南陽翟人也。晉末,遷居江左。祖長樂,齊竟陵王錄事參軍。父義昌,梁鄱陽王中記室。該幼而謹厚,有譽鄉曲。尤善醫術,見稱於時。仕梁,歷武陵王府參軍。隨府西上。後與蕭捴同歸國,授平東將軍、左銀青光祿大夫,轉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武成元年,除醫正上士。自許奭死後,該稍為時人所重,賓客迎候,亞於姚僧垣。天和初,遷縣伯下大夫。五年,進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該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請之者,皆為盡其藝術。時論稱其長者焉。後以疾卒。子士則,亦傳其家業。

時有強練,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名字。魏時有李順興者,語默不恆,好言未然之事,當時號為李練。世人以強類練,故亦呼為練焉。容貌長壯,有異於人。神精忄敞恍,莫之能測。意欲有所論說,逢人輒言。若值其不欲言,縱苦加祈請,亦不相酬答。初聞其言,略不可解。事過之後,往往有驗。恆寄住諸佛寺,好遊行民家,兼歷造王公邸第。所至之處,人皆敬而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