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六十二 起著雍敦牂,盡玄默閹茂,凡五年



以魏博留後可重順為節度使。

上命道士趙歸真於三殿建九天道場,親授法籙。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

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沒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渾、沙陀、党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嗢沒斯等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懷,猶當活之。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陳夷行曰:"此所謂藉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安肯守死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才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俟征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沒斯等帥眾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況嗢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動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小有抄掠,聽自仇報,亦未可助以官軍。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牟,布之弟也。

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牙將陳行泰主留務。

李德裕請遣命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屢言資盜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倘不以此糧啖飢虜,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谷二萬斛賑之。

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盧龍軍復亂,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

初,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傔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留監軍傔,勿遣使以觀之。"既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冬,十月,仲舒至京師。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性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向之。向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今計仲武才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李德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八百,外有上團五百人。"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絕其糧道,幽州自困矣!"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先自表請發兵為朝廷討亂,與之則似有名。"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上校獵鹹陽。

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既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齎詔詣溫沒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卜溫沒斯逆順之情。"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