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五十七 起屠維大淵獻二月,盡重光赤奮若六月,凡二年在奇



党項復引吐蕃寇涇州,連營五十里。

辛已,遣起居舍人拍耆詣鎮州宣慰。

壬午,群臣入閣。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陛下宴樂過多,畋游無度。今胡寇壓境,忽有急奏,不知乘輿所在。又晨夕與近習倡優狎暱,賜與過厚。大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內藏有餘,願陛下愛之,萬一四方有事,不復使有司重斂百姓。"時久無閣中論事者,上始甚訝之,謂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諫官。"上乃使人慰勞之,曰:"當依卿言。"宰相皆賀,然實不能用也。覃,珣瑜之子也。上嘗謂給事中丁公著曰:"聞外間人多宴樂,此乃時和人安,足用為慰。"公著對曰:"此非佳事,恐漸勞聖慮。"上曰:"何故?"對曰:"自天寶以來,公卿大夫競為游宴,沉酣晝夜,優雜子女,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憂勞乎!願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

癸未,涇州奏吐蕃進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將兵四千人,並發八鎮全軍救之。賜將士裝錢二萬緡。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充答吐蕃請和好使。初,秘書少監田洎入吐蕃為弔祭使,吐蕃請與唐盟於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之不得還,唯阿而已。既而吐蕃為党項所引入寇,因以為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於是貶洎郴州司戶。

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弘正為成德節度使,以王承元為義成節度使,劉悟為昭義節度使,李愬為魏博節度使。又以左金吾將軍田布為河陽節度使。

渭州刺史郝玼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眾。李光顏發邠寧兵救涇州。邠寧兵以神策受賞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緡而不識戰鬥者,彼何人邪!常額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可止。光顏親為開陳大義以諭之,言與涕俱,然後軍士感悅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策行營。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於烏、白池,尋亦皆退。

十一月,癸卯,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緡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義成,將士喧譁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旨諭之,諸將號哭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有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也。諸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因涕泣不自勝,且拜之。十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元斬以徇,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將吏或以鎮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上將幸華清宮,戊午,宰相率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三上表世諫,且言:"如此,臣輩當扈從。"求面對,皆不聽。諫官伏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復道出城,幸華清宮,獨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使帥禁兵千餘人扈從,晡時還宮。

十二月,己已朔,鹽州奏:吐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請討吐蕃。

癸未,容管奏破黃少卿萬餘眾,拔營柵三十六。時少卿久未平,國子祭酒韓愈上言:"臣去年貶嶺外,熟知黃家賊事。其賊無城郭可居,依山傍險,自稱洞主,尋常亦各營生,急則屯聚相保。比緣邕管經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綏懷,威又不能臨制,侵欺虜縛,以致怨恨。遂攻劫州縣,侵暴平人,或復私仇,或貪小利,或聚或散,終亦不能為事。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陽旻,此兩人者本無遠慮深謀,意在邀功求賞。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將謂單弱,爭獻謀計。自用兵以來,已經二年,前後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餘人,倘皆非虛,賊已尋盡。至今賊猶依舊,足明欺罔朝廷。邕、容兩管,經此凋弊,殺傷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自南討已來,賊徒亦甚傷損,察其情理,厭苦必深。賊所處荒僻,假如盡殺其人,盡得其地,在於國計不為有益。若因改元大慶,赦其罪戾,遣使宣諭,必望風降伏。仍為選擇有威信者為經略使,苟處置得宜,自然永無侵叛之事。"上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