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四十一 起閼逢攝提格,盡屠維協洽七月,凡五年有奇



西川節度使崔寧、永平節度使李勉並同平章事。

詔:"天下冤滯,州府不為理,聽詣三司使,以中丞、舍人、給事中各一人,日於朝堂受詞。推決尚未盡者,聽撾登聞鼓。自今無得復奏置寺觀及請度僧尼。"於是撾登聞鼓者甚眾。右金吾將軍裴諝上疏,以為:"訟者所爭皆細故,若天子一一親之,則安用吏理乎!"上乃悉歸之有司。

制:"應山陵制度,務從優厚,當竭帑藏以供其費。"刑部員外郎令孤峘上疏諫,其略曰:"臣伏讀遺詔,務從儉約,若制度優厚,豈顧命之意邪!"上答詔,略曰:"非唯中朕之病,抑亦成朕之美,敢不聞義而徙!"峘,德棻之玄孫也。

庚子,立皇子誦為宣王,謨為舒王,諶為通王,諒為虔王,詳為肅王。乙巳,立皇弟乃為益王,傀為蜀王。

丙午,舉先天事故,六品以上清望官,雖非供奉、侍衛之官,日令二人更直待制,以備顧問。

庚戌,以朱泚為鳳翔尹。

代宗優寵宦官,奉使四方者,不禁其求取。嘗遣中使賜妃族,還,問所得頗少,代宗不悅,以為輕我命。妃懼,遽以私物償之。由是中使公求賂遺,無所忌憚。宰相嘗貯錢於閣中,每賜一物,宣一旨,無徒還者;出使所歷州縣,移文取貨,與賦稅同,皆重載而歸。上素知其弊。遣中使邵光超賜李希烈旌節;希烈贈之仆、馬及縑七百匹,黃茗二百斤。上聞之,怒,杖光超六十而流之。於是中使之未歸者,皆潛棄所得于山谷,雖與之,莫敢受。

甲子,以神策都知兵馬使、右領軍大將軍王駕鶴為東都園苑使,以司農卿白琇珪代之,更名志貞。駕鶴典禁兵十餘年,權行中外,詔下,上恐其生變;崔祐甫召駕鶴與語,留連久之,琇珪已視事矣。

李正己畏上威名,表獻錢三十萬緡;上欲受之,恐見欺,卻之則無辭。崔祐甫請遣使慰勞淄青將士,因以正己所獻錢賜之,使將士人人戴上恩;又諸道聞之,知朝廷不重貨財。上悅,從之。正己大慚服。天下以為太平之治,庶幾可望焉。

秋,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禮儀使、吏部尚書顏真卿上言:"上元中,政在宮壼,始增祖宗之謚。玄宗末,奸臣竊命,累聖之謚,有加至十一字者。按周之文、武,言文不稱武,言武不稱文,豈盛德所不優乎?蓋群臣稱其至者故也。故謚多不為褒,少不為貶。今累聖諡號太廣,有逾古制,請自中宗以上皆從初謚,睿宗曰聖真皇帝,玄宗曰孝明皇帝,肅宗曰宣皇帝,以省文尚質,正名敦本。"上命百官集議,儒學之士,皆從真卿議;獨兵部侍郎袁傪,官以兵進,奏言:"陵廟玉冊、木主皆已刊勒,不可輕改,"事遂寢。不知陵中玉冊所刻,乃初謚也。

初,代宗之世,事多留滯,四夷使者及四方奏計,或連歲不遣,乃於右銀台門置客省以處之;及上書言事孟浪者、失職未敘者,亦置其中,動經十歲。常有數百人,並部曲、畜產動以千計,度支廩給,其費甚廣。上悉命疏理,拘者出之,事竟者遣之,當敘者任之,歲省谷萬九千二百斛。

壬申,毀元載、馬璘、劉忠翼之第。初,天寶中,貴戚第舍雖極奢麗,而坦屋高下,猶存制度,然李靖家廟已為楊氏馬廄矣。及安、史亂後,法度墮弛,大臣、將帥、宦官競治第舍,各窮其力而後止,時人謂之木妖。上素疾之,故毀其尤者,仍命馬氏獻其園,隸宮司,謂之奉成園。

癸丑,減常貢宮中服用錦千匹、服玩數千事。

庚辰,詔回紇諸胡在京師者,各服其服,無得效華人。先是回紇留京師者常千人,商胡偽服而雜居者又倍之,縣官日給饔餼,殖資產,開第舍,市肆美利皆歸之,日縱暴橫,吏不敢問。或衣華服,誘取妻妾,故禁之。

辛卯,罷天下榷酒收利。

上之在東宮也,國子博士河中張涉為侍讀,即位之夕,召涉入禁中,事無大小皆咨之;明日,置於翰林為學士,親重無比。乙未,以涉為右散騎常侍,仍為學士。

《資治通鑑》 宋·司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