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十七 起玄勣閹茂八月,盡上章困敦,凡八年有奇



九月,龐同善大破高麗兵,泉男生帥眾與同善合。詔以男生為特進、遼東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撫大使,封玄菟郡公。

戊子,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廣平宣公劉祥道薨,子齊賢嗣,齊賢為人方正,上甚重之,為晉州司馬。將軍史興宗嘗從上獵苑中,因言晉州產佳鷂,劉齊賢今為司馬,請使捕之。上曰:"劉齊賢豈捕鷂者邪!卿何以此待之!"

冬,十二月,己酉,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以司列少常伯安陸郝處俊副之,以擊高麗。龐同善、契苾何力並為遼東道行軍副大總管兼安撫大使如故;其水陸諸軍總管並運糧使竇義積、獨孤卿雲、郭待封等,並受勣處分。河北諸州租賦悉詣遼東給軍用。待封,孝恪之子也。

勣欲與其婿京兆杜懷恭偕行,以求勛效。懷恭辭以貧,勣贍之;復辭以無奴馬,又贍之。懷恭辭窮,乃亡匿岐陽山中,謂人曰:"公欲以我立法耳。"勣聞之,流涕曰:"杜郎疏放,此或有之。"乃止。

乾封二年丁卯,公元六六七年

春,正月,上耕籍田,有司進耒耜,加以雕飾。上曰:"耒耜農夫所執,豈宜如此之麗!"命易之。既而耕之,九推乃止。

自行乾封泉寶錢,谷帛踴貴,商賈不行,癸未,詔罷之。

二月,丁酉,涪陵悼王愔薨。

辛丑,復以萬年宮為九成宮。生羌十二州為吐蕃所破,三月,戊寅,悉廢之。

上屢責侍臣不進賢,眾莫敢對。司列少常伯李安期對曰:"天下未嘗無賢,亦非群臣敢蔽賢也。比來公卿有所薦引,為讒者已指為朋黨,滯淹者未獲伸,而在位者先獲罪矣,是以各各杜口耳。陛下果推至誠以待之,其誰不願舉所知!此在陛下,非在群臣也。"上深以為然。安期,百藥之子也。

夏,四月,乙卯,西台侍郎楊弘武、戴至德、正諫大夫兼東台侍郎李安期、東台舍人昌樂張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諫大夫河北趙仁本並同東西台三品。弘武,素之弟子;至德,胄之兄子也。時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宮,頻征伐四夷,廄馬萬匹,倉庫漸虛,張文瓘諫曰:"隋鑒不遠,願勿使百姓生怨。"上納其言,減廄馬數千匹。

秋,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辛亥,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李安期出為荊州長史。

九月,庚申,上以久疾,命太子弘監國。

辛未,李勣拔高麗之新城,使契苾何力守之。勣初度遼,謂諸將曰:"新城,高麗西邊要害,不先得之,餘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師夫仇等縛城主開門降。勣引兵進擊,一十六城皆下之。龐同善、高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襲其營,左武衛將軍薛仁貴擊破之。侃進至金山,與高麗戰,不利,高麗乘勝逐北,仁貴引兵橫擊之,大破高麗,斬首五萬餘級,拔南蘇、木底、蒼岩三城,與泉男生軍合。

郭待封以水軍自別道趣平壤,勣遣別將馮師本載糧仗以資之。師本船破,失期,待封軍中飢窘,欲作書與勣,恐為虜所得,知其虛實,乃作離合詩以與勣。勣怒曰:"軍事方急,何以詩為?必斬之!"行軍管記通事舍人河南元萬頃為釋其義,勣乃更遣糧仗赴之。萬頃作《檄高麗文》,曰"不知守鴨綠之險。"泉男建報曰:"謹聞命矣!"即移兵據鴨綠津,唐兵不得渡。上聞之,流萬頃於嶺南。

郝處俊在高麗城下,未及成列,高麗奄至,軍中大駭。處俊據胡床,方食乾糒,潛簡精銳,擊敗之,將士服其膽略。

冬,十二月,甲午,詔:"自今祀昊天上帝、五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並以高祖、太宗配,仍合祀昊天上帝、五帝於明堂。"

是歲,海南獠陷瓊州。

總章元年戊辰,公元六六八年

春,正月,壬下,以右相劉仁軌為遼東道副大總管。

二月,壬午,李勣等拔高麗扶餘城。薛仁貴既破高麗於金山,乘勝將三千人將攻扶餘城,諸將以其兵少,止之。仁貴曰:"兵不必多,顧用之何如耳。"遂為前鋒以進,與高麗戰,大破之,殺獲萬餘人,遂拔扶餘城。扶餘川中四十餘城皆望風請服。

侍御史洛陽賈言忠奉使自遼東還,上問以軍事,言忠對曰:"高麗必平。"上曰:"卿何以知之?"對曰:"隋煬帝東征而不克者,人心離怨故也;先帝東征而不克者,高麗未有釁也。今高藏微弱,權臣擅命,蓋蘇文死,男建兄弟內相攻奪,男生傾心內附,為我鄉導,彼之情偽,靡不知之。以陛下明聖,國家富強,將士盡力,以乘高麗之亂,其勢必克,不俟再舉矣。且高麗連年饑饉,妖異屢降,人心危駭,其亡可翹足待也。"上又問:"遼東諸將孰賢?"對曰:"薛仁貴勇冠三軍;龐同善雖不善斗,而持軍嚴整;高侃勤儉自處,忠果有謀;契苾何力沉毅能斷,雖頗忌前,而有統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憂國,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