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漢紀十九 起昭陽太淵獻,盡玄黓涒灘,凡十年



秋,九月,立皇子宇為東平王。

冬,十二月,上行幸萯陽宮、屬玉觀。

是歲,營平壯武侯趙充國薨。先是,充國以老乞骸骨,賜安車、駟馬、黃金,罷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議,常與參兵謀、問籌策焉。

匈奴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原奉國珍,朝三年正月。詔有司議其儀。丞相、御史曰:"聖王之制,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匈奴單于朝賀,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羈縻之誼,謙亨之福也。《書》曰:'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後嗣卒有鳥竄鼠伏,闕於朝享,不為畔臣,萬世之長策也。"天子采之,下詔曰:"匈奴單于稱北潘,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贊謁稱臣而不名。"

荀悅論曰:《春秋》之義,王者無外,欲一於天下也。戎狄道理遼遠,人跡介絕,故正朔不及,禮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勢然也。《詩》云:"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貢。若不供職,則有辭讓號令加焉,非敵國之謂也。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加之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以亂天常,非禮也!若以權時之宜,則異論矣。

詔遣車騎都尉韓昌迎單于,發所過七郡二千騎為陳道上。

甘露三年庚午,公元前五一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贊謁稱藩臣而不名。賜以冠帶、衣裳,黃金璽、盭綬,玉具劍、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戟十,安車一乘,鞍勒一具,馬十五匹,黃金二十斤,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襲,錦繡、綺縠、雜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禮畢,使使者道單于先行宿長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宮。上登長平阪,詔單于毋謁,其左右當戶群臣皆得列觀,及諸蠻夷君長、王、侯數萬,鹹迎於渭橋下,夾道陳。上登渭橋,鹹稱萬歲。單于就邸長安。置酒建章宮,饗賜單于,觀以珍寶。二月,遣單于歸國。單于自請"願留居幕南光祿塞下;有急,保漢受降城。"漢遣長樂衛尉、高昌侯董忠、車騎都尉韓昌將騎萬六千,又發邊郡士馬以千數,送單于出朔方雞鹿塞。詔忠等留衛單于,助誅不服,又轉邊穀米糒,前後三萬四千斛,給贍其食。先是,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輕漢,及呼韓邪單于朝漢後,鹹尊漢矣。

上以戎狄賓服,思股肱之美,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容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候,姓霍氏"。其次張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之,明著中興輔佐,列於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鳳皇集新蔡。

三月,己巳、建成安侯黃霸薨。五月,甲午,於定國為丞相,封西平侯。太僕沛郡陳萬年為御史大夫。

詔諸儒講五經同異,蕭望之等平奏其議,上帝稱制臨決焉。乃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穀梁春秋》博士。

烏孫大昆彌元貴靡及鴟靡皆病死。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願得歸骸骨,葬漢地!"天子閔而迎之。冬,至京師,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後二歲卒。

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弱。馮夫人上書:"願使烏孫,鎮撫星靡。"漢遣之。都護韓宣奏烏孫大吏大祿、大監皆可賜以金印紫綬,以尊輔大昆彌。漢許之。其後段會宗為都護,乃招還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皇太子所幸司馬良娣病,且死,謂太子曰:"妾死非天命,乃諸娣妾、良人更祝詛殺我。"太子以為然。及死,太子悲恚發病,忽忽不樂。帝乃令皇后擇後宮家人子可以娛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宮。政君,故繡衣御史賀之孫女也,見於丙殿。壹幸,有身。是歲,生成帝於甲館畫堂,為世縕皇孫。帝愛之,自名曰驁,字大孫,常置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