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歲大學生曾參加過13次聯考

他最初聽“犯罪心理學”課,“沒有感覺,像聽天書”,便給老師提意見:你一個人從頭講到尾,沒有情景對話。還當面批評那位心理學博士“博士不博,碩士不碩”。老師態度謙虛,也不生氣,還說“我會努力改進”。以後每上完一堂課,又主動詢問曹湘凡:“我講得怎么樣?”

在這位老師的推薦下,他從圖書館借出了第一本書《夢的解析》。也是這位老師,顧不上吃中飯,陪著情緒低落的曹湘凡聊了兩個多小時。

“商法”課的老師還是一名律師,他的課讓曹湘凡“有一種愉悅的感受,也能發現自己知識的千瘡百孔”。他用“大家風采”、“廣徵博引”、“信手拈來”等詞評價自己的老師。“有的老師講民法,絕對不會講刑法。”曹湘凡說,他是“心血來潮似的講法”,不以教材為中心,放得開收得攏。這位大齡學生誠懇地表示,“他是大海,我是小水滴。”

不過,他即將結束的大學生活注定會留下許多遺憾:沒有上過選修課,沒有見過法槌,沒有打過球,甚至,沒有時間在校園內閒庭信步。他唯一參加的一次集體活動是去“農家樂”野炊。“這是一次快樂的休閒,也是浪漫的回憶。”他笑著說,“好像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

他的大學生活似乎單調得只有上課和家教。不過,他寫過的幾封信倒值得一提。

一封寫給中國人民大學的紀寶成校長,信中表達了想去人大讀研,要求破格錄取的願望。他列舉的理由如下:在聯考的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外語考試過不了關;“對你這個權威校長的權威語言非常崇拜”;“希望和高素質的人才一起學習,提升自己”。

紀校長沒有回信,他對此揣測說:“這證明我沒有達到他破格錄取的資格。”

一封信寫給湖南省教育廳廳長張放平,“批評他的兩句話不合邏輯”。去年,張廳長在一次線上訪談時評價“高等教育質量從總體上來講,通過擴招以後,不但沒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並舉例說,現在大學生的外語水平和計算機能力比過去強多了。曹湘凡不認可這種說法。

在信中,他稱對方“張老師”而非“張廳長”。“我是以大學生的身份與他交流,叫他張廳長就是官話了。”他解釋說。他還給教育部前部長周濟寫信,提出“聯考命題要有學生參與”的建議,指出“大學教育和中學教育的脫軌現象”,批評現在的大學生只做對自己有益的事情。

他寄出去的信,大都石沉大海,只有湖南省委書記張春賢予以了回應,書記委託秘書給曹湘凡打來電話,轉達了六個字:小伙子,好好乾。他為此深受鼓舞。

但身為一名高齡的專科生,41歲的“小伙子”很難擺脫被歧視的命運。他為寫作論文《論人民檢察院對民事訴訟的監督》,去一家檢察院調研,並向辦公室主任諮詢:像我們這樣的人要到這裡來工作,需要什麼條件,要找什麼關係?

他憤憤不平地轉述對方的回答:“你要是教我們的孩子,我放心,但你要到我們這裡來工作,連掃地的資格都不夠。”

他不滿中國普遍存在的年齡、身份和學歷歧視,羨慕美國70歲的老人還能做消防隊員,還援引中組部部長李源潮的話說,幹部年輕化不是低齡化。但老曹不得不感嘆:“40歲是人生的黃金年齡,卻是找工作的黑色歲月。”

他的中學母校把他作為勤奮執著的典型寫進了校史,曹湘凡投去簡歷,沒有回應。他想報考公務員,但超過了年齡。他打算參加國家司法考試,“學了3年法律,不考,會很遺憾”。他也希望有人請他做培訓師,在全國巡講,培養聯考的偏科人才。

在長沙寒意肆虐的冬日,曹湘凡獨自一人住在那間逼仄雜亂的屋子裡,凌亂的床邊是一堆凌亂的報紙,那是他了解外部世界的主渠道。這位大學生沒有電腦,還不會上網。他在大學取得的“巨大的進步”,是在入學的第一天,學會了發手機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