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會種地的大師

要從雜交水稻選育出能高產的純種水稻很難,就像把一堆沙子裡的紅色沙子挑出來,成本上划不來。一位植物學研究者向本刊解釋:增產涉及到的基因很多,要依靠多代人工雜交選育形成可以把優點穩定地傳給後代的品種,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於是,在“糧食不足”與“無法留種”之間,我們選擇了先解決前者。

而對於農民自己種植常規種子的建議,一位育種專家則認為,“看上去不錯,但因為目標並不明確,實施起來很難。”

對李昌平的公開信,袁隆平沒有做出回應。不過,很顯然,“糧食不足”與“無法留種”之間,他繼續致力於解決前者。最近幾年,袁正致力於另一個雄心勃勃的計畫超級水稻,繼續挖掘雜交水稻的增產潛力。

轉基因與有機農業

雖然給袁隆平的公開信並未得到回覆,李昌平還是對本刊評價道:“袁隆平是個偉大的科學家。”袁的學生謝放鳴認為,“袁老師是個專注的人,特別專注於自己正在從事的工作,不理會外界干擾。”

“這是科學家的基本素質,不過今天的年輕科學家已經很難做到了,畢竟環境不同了。”謝放鳴在國際水稻研究所的辦公室里發出如是感嘆。

對於這位專注的科學家,幾個研究水稻的同行說,“袁老師是很和藹的人”;採訪過他的湖南老鄉說他是個“幽默風趣的人”。有一次與人對談,對方提到他“擅長小提琴”,他會悄悄告訴對方,“其實,後面有人放音樂,我就是拿把琴在前面裝裝樣子而已。”不過,12月中旬,《南方周末》“中國夢”在中山大學的對話活動現場,坐在4位嘉賓中間偏右的袁隆平雙手緊緊地貼在大腿上,身體略顯僵硬地左傾很顯然,他還不太習慣聚光燈下的環境。

從會場下來,工作人員奉上茶水,未及喝一口,一堆記者圍上來。他笑了笑,眷戀地看了那杯茶水一眼,“好,那就開始問吧。”有記者問他看待轉基因的態度,袁隆平有點無奈這是他回答過多次的問題,最近的一次,是兩個月前,“願為科學獻身試吃抗病抗蟲轉基因大米。”不過,他還是耐心地重複了自己的看法:不能一概而論,對一些對抗病蟲害的轉基因,我們也許需要謹慎地對待;而對另外一些用於提高農作物產量的轉基因,就不會存在什麼問題。

事實上,對於轉基因這類新鮮技術,比他小几十歲的同行說,“袁老師的開放態度是我們也比不上的。”袁的小兒子袁定陽,博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植物分子生物學系之後,一直在從事轉基因水稻方面的研究,他的研究目標之一是把光合作用效率較高的玉米c4基因轉入水稻中。

還剩最後一個問題了,袁隆平舒了口氣,幾乎要把那杯茶端起來了,然而,很不幸,有人提到了當下熱門的有機農業。他態度激動起來,那杯水也放下了:“沒有化肥,就無法提高產量,無法養活中國的十幾億人口,”他說,“國際水稻研究所曾做過一個幾十年的實驗,化肥對土地的肥力不會有破壞作用。”說話時還特意擺了擺右手,用以加強話語中“不會有破壞作用”的效果和表現力。此時,秘書前來匯報,車來了,他才意識到,自己應該累了,中斷了那場關於有機農業優劣的辯論。

回來後,翻開他簽過名的那本硬質封皮的文集,中文部分的最後一篇是他親自翻譯的《漫長之路》,講的是在菲律賓馬尼拉以南約六十公里的一個小鎮上,一塊一公頃的土地。自1963年開始,人們在那塊土地上不間歇地每年種兩季水稻,稻草不還田。45年後,“答案幾乎是出人意料的”,“長期集約式種植水稻和使用礦物肥料,可能並不會降低土壤生產力,事實上,如果耕種得法,甚至還能改良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