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與造夢:俞敏洪的向上生長

為什麼非要這么做?為的是讓新東方的管理更加規範化、嚴肅化、法治化,引導授課教師、經理人階層真正以專業、職業的心態做事情,我覺得這是我從西方公司中學來的管理方法。後來在新東方內部會議上,我說所謂的善,是以有能力懲罰惡為前提的,否則,善就是不可持續的。孔子的《論語》講的都是向善與道德,但是孔子並沒有講如何懲戒惡的行為。很多官員都會背誦《論語》的章節,但是不少人都成了不折不扣的貪官。所以我對肅貪非常支持。沒有規矩的話,文化無法真正弘揚,道德也會淪喪。

張翼:新東方的經營團隊、業務團隊,如何達成“自由精神”與“職業精神”的諧調?這樣的問題,在你看來是否是新東方最為棘手的管理問題?

俞敏洪:“自由精神”與“職業精神”的契合,確實是我思考比較多的文化和管理問題。做事的時候,我會儘量多地在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繼而向著儘量符合對方期望的方向去作出決定。新東方的日常管理上,我幾乎從來不用強制性、指令性的辭彙,比如“你必須這樣”“你照這樣去做”。我經常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性格比較柔弱,新東方的員工大多都知道。我在處理公司內部事務時權衡得比較多,讓步得比較多,但所謂的柔弱並不意味著我沒有原則,缺乏決斷力、判斷力。有時候也會因為過多考慮情感因素、現實境況,影響了做事的策略,但做事的原則我是堅定不移的。如果在員工心目中,老闆是一個軟綿綿的形象和做派,很難管理好企業。這些年來,我覺得自己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是在員工、學生、公眾心目中打造了一個積極、正面、陽光的個人形象。

自由主義精神是一種思想境界,並非是指在行為上為所欲為、無所顧忌。按照盧梭的說法,人是生而自由的,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只有身受束縛才能跳出最美的“舞蹈”,這是我在雪地上滑單板時的感悟。作為個體,你可以叛逆,但是身處機構之中,你心生太多叛逆那絕對是不允許的,個體的自由不能危及組織的安全與健康。我堅決支持授課教師們的獨立思考、獨立人格、獨立思想,但是,如果放縱8000名授課教師追逐“自由化”,新東方的存續就會面臨巨大挑戰

張翼:如何在總部集權與區域分權之間實現制衡?如何在全國市場的標準化方面與區域市場的個性化方面實現平衡?這兩個問題幾乎是所有公司從區域性向全國性躍進的共同難題。新東方也曾經一度積極試驗、勇敢改良,到現在為止,有沒有尋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和管理方式?

俞敏洪:目前新東方在全國範圍內擁有43個分校,集權與分權,在新東方是統一的。人事權已經放給了分校負責人,我只負責各地分校校長的任免。財務權還控制在總部,但是絕大部分經營權已經下放到分校,對分校的要求是必須與總部在戰略、目標、文化等方面保持高度一致性。周成剛是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常務副總裁,43個分校的項目、業務條線歸他管轄;陳向東是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高級副總裁,43個分校的經理人歸他管轄。我把這種管理方式定義為矩陣式管理模型。周成剛、陳向東是我最主要的助手,我負責新東方整體的系統建設與戰略規劃。這種管理模式還會不斷演變、繼續調適。

一線城市的布局早已完成,這些年新東方一直在往二線城市突進,二線城市是最需要夢想和教育的地方。二三線城市,我們會採取連鎖授權的方式經營。長期以來,我們對連鎖經營非常謹慎,在二三線城市的連鎖,也只是少兒英語、中學課外輔導的品牌授權連鎖,新東方提供資源支持和匹配。

早年間新東方進行組織體系改造時,我是把總裁的位子讓出去了的,那一時期,總裁辦公會、董事會我參加得都比較少。放權的苦與樂,我都是經歷過的。很多老闆為什麼不敢放權?因為他會在心理上產生失落感。關於放權,我沒有猶豫。放權,不會對我的個人形象、個人地位產生任何影響。長期來看,放權是一種必然,然而放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強化人才梯隊建設。放權之後,公司要穩健前行,不能產生業績滑坡,這是放權的前提。目前來說,處於放權和集權的中間狀態。對於新東方而言,精神上對我的依賴是日見強化,管理上對我的依賴是逐漸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