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了蘇州,這個南方以南的城市。到處都是小橋流水人家,詩情畫意的景象,只有在曾經的夢裡,才見過。我笑,聽說這裡是天堂,那末,天堂里,該是溫暖的罷。溫暖,應該足以忘卻疼痛。我租下了水邊岸上客棧的二樓,窗靠水邊,可以看見窗下水面上來往的船隻和岸邊喧鬧的人群。我整日地坐在窗前,面無表情地看著窗下,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又往往,聚聚又散散;看著水面船隻的逐漸增多又又減少;看著每天的太陽,慢慢升起,又慢慢下落。偶爾,我也會下樓來,坐在岸邊的石橋上,低頭看著水面上,跳躍的波光,一點一點,又慢慢淡去。那蕩漾的水波,似我心中,泛起的漣漪。卻是從來不伸手去觸摸,因為我害怕那冰冷的溫度,會一點一點,滲進我的骨子裡。那徹骨的寒意,會慢慢地,浸透我支離破碎的心,冰封,然後,再清脆地斷裂……
又是一日,陰。
我坐在石橋上,看著如鏡的水面,我的寂寞的倒影。許久,雨絲紛飛,水面開始迷濛。我起身,靠著低矮的橋欄,慢慢走上橋。一陣巨大的撞擊力傳來,痛楚自我身體裡蔓延,還未待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已經從橋上飛起,繼而跌落,下降……我甚至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在落入水中時,沉悶的聲響、頃刻間穿透身體的寒意和周圍人群的驚叫。我微笑著閉上了眼,如果這是天意,那末,就讓我如此,沉沉地睡去吧!
睜開眼,四周全是刺眼的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味。我搖了搖頭,這是醫院,原來我終究,還是沒能安然地睡去。渾厚的男音自耳邊響起:“你醒了。還好嗎?”我側頭去,一張英俊的男人的臉對著我溫柔地笑。我忽然意識到,我的手裡抓著東西,於是去抬手,抬至眼前,卻發現,抓著的,卻是他的手。我倏地放開抓著他的手,臉頓時火燒一般地紅。他又笑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抓著我的手叫著一個名字‘文’。是你重要的人么?”我不語。他又開口:“三日前,是我不小心將你撞下橋落水的,真是抱歉,我該如何,補償你?”我望著他,仍不語。他的眼睛對上我的眸子,我看見他眼裡的水波瞬然間停止了轉動,很快地,他從呆滯狀回復過來:“你叫什麼名字?”我沖他眨眨眼,終於開口:“你是誰?我又是誰?這是在哪裡?你在說什麼?”聽完我的話,他的嘴張成“O”型,很久沒有合攏。良久,他轉身走出病房,叫來了醫生。檢查的結果是:我的頭部因為受到撞擊而失去了記憶。
我跟著他,回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只有他一個人。大而空曠,屋子裡的所以陳設和擺飾由黑白灰三種色系搭調起來,簡單高雅,卻顯得極為清冷。踏進屋門的那一瞬,我抱著肩打了個冷戰。他自背後脫下西裝蓋在我肩上,拉著我,讓我先坐。我乖順地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看著他走進臥室。爾後,他走出來,拉起我,走到臥室門前,溫柔地笑:“今晚你先睡這裡。明天我再去幫你添置些必要的東西,以後,這個房間就是你的。”我看著他,點頭。他摸摸我的頭:“先去洗澡吧,早些休息。”我抬頭看他,高我足一個頭,偉岸挺拔的身材,英俊的五官,搭配象牙白的皮膚,得體的著裝,一切,如此無懈可擊。他見我看他,也垂下眼看我,對上我的眼光,我又看到了,他眼波的停止流轉。我轉身。
裹著浴巾出來,我侷促地捏著浴巾角看著他,他也看向我,淺笑:先睡吧,蓋好被子。我搖頭:“不,我等你,我害怕。”他不語。
聽得他開門走出來的聲音,我閉上了眼睛。我分明聽見他走向我的腳步聲,變輕了許多。我的心劇烈地跳動,我屏息凝視地靠聽覺分辯他的舉動。他在我跟前站定,彎下身來,臉上拂過他溫暖的鼻息和手指輕撫過臉的溫柔,我抓緊了右手握拳的力道。我被他抱起,然後,輕輕置於床上。鏇即,有被子蓋上身。我聽見他的低語:“睡吧,晚安!”腳步聲輕輕地遠去。一切的一切,都如此輕而小心,溫柔至極,待我,仿若一件稀世的珍寶。我鬆開了右手,沒有人知道,我的右手裡,握著的,是一枚尖利的髮簪。躺在暗夜裡,我笑了:或許在簡單的遊戲裡,我可以僅只享受和忘卻。好吧,就容許我,遊戲這么一回罷!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