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再次在月光下求證，仿佛她肚中的孩子是一道難解的幾何題。她最終決定去流產。在那個時候，我犯了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的錯誤。我缺乏面對這一切的勇氣。我藉口畢業答辯論文要趕寫，要她自己去做人流。後來，我在同學家住了兩天。
再見到她，她的面色蒼白，象夜裡被雲朵洗過的月亮。她不再理我，偶而望過來的目光也象深冬的風兒一樣冰涼。我從別人口裡才知道，原來畢業文藝匯演她早已報了曲目，是吉它演奏，《梁祝》。在將要演出的那天下午，我和她還有很多同學一起搭建演出台。她的身體仍然那樣的虛弱。我找一切機會請她的原諒我，她的目光有了一絲溫柔。在一塊幕布後，我抱住她，再次吻她。淚再次洶湧出她的眼睛。她說：“我恨死你了，你知道嗎，當我孤零零的躺在手術台的時候，我幾乎不想活了！”她推開我，輕輕地吻了我一下，說演出散後再見。可誰知，那竟然成了最後的一吻。
她演奏的《梁祝》受到了極大的好評，那把反裝吉它也成為整個晚上最引人注目的亮點。可是，在演出結束後，她爬上木棍搭好的支架上去取那成串的彩燈時，由於身體虛弱，一下就從架上掉了下來！大家還都沉浸在剛才精彩的演出中，那聲慘呼驚讓我神魂俱裂。她就那樣走了，甚至臨走前竟沒有再看我一眼。
她的父母來學校領走了她，然後就去了市內的火化場。我和同學們都去了。我望著那高高的煙筒上散出的青煙，親愛的，你就這樣走了嗎！你就這樣走了嗎？她的父母捧著盒子向外走的時候，我很想留住她，可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資格。
我開始留戀每一個有月光的夜晚，望著月光輕撥著琴弦，她的身影在我淚光編織的霧中輕盈來去，伴著《梁祝》的樂曲，她象下凡的仙子。我一次又一次在想像中放縱著自己的肉體，直至月光沉沉東去。在白日的黑暗中，一個個懊悔象清晨的江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曲《梁祝》，莫非早就預示了我們的結局？
※本文作者：何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