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的風箏


牐牽曜喲值奈子骨架,打葦箔用的原子筆芯一樣粗細的麻繩,細細捆得停停當當。姜總是老的辣。那些青筋鼔凸布滿老年斑的手,現在不再抖嗦嗦,自信靈巧的讓小頑鬧們恨不得立即剁下自己不中用的小手更換。祖輩相傳的就是這種兩個正方形錯角45度疊合而成的風箏,所以風箏的概念在村人的意識里天經地義就是八個端正直角的大八卦,就如人兩條胳膊兩條腿,沒有變異,沒有怪胎。把那兩個正方形捆周正,疊合之後四平八穩八角對稱,這就是爺爺們讓孩娃五體投地的絕活。因為稍一失衡,風箏上天之後就會左搖右擺不走正道不聽使喚。當然,爺爺們最拿人的絕活還在最後的工序。糊好毛紙之後風箏就基本成形了。但這只是徒有其表的風箏,還不是乘風鑽天的真正風箏。要讓風箏上天,就要給它上天的翅膀,或者說尾巴。這個尾巴是配平的千金墜。酒瓶大小的肥碩葦荻攔腰喀嚓剪去下半部,兩三個一攏,一二十公分栓一撮,從八卦下面的那倆角處拖下來,拖下米許,然後橫栓一細木棍,再在木棍後栓一根真正的“尾巴”。像個“y”字的那真正的風箏尾巴,是必須和風箏的身子骨匹配的。尾大了風箏不起,尾小了風箏栽頭,那是技術。大功告成一陣歡呼,風箏帶給小頑鬧們的笑聲哄聲讓古老的鄉村也洋溢了春的濃烈氣息。“娃們,放去吧,放到雲彩里,放得高高得讓爺爺在這也能看見”。
牐犇戲縲燉矗村北的無邊麥田就成了絕好的放飛場。風箏不能飛在村子上空,因為萬一斷線,掉在誰家房上院中,那都是大大的不吉利的事情,這是古訓。麥們迷朦著睡眼還未徹底醒來,無數隻不知疲倦的小腳丫踩踏著她們絨絨的身軀。越踩越壯實,返青拔高過早會被回頭的春寒凍壞,影響收成。所以二月二後村村滿麥田都是放風箏的小頑鬧們的身影。
牐犘∶薨澇詰贗坊ɑ綠綠堆成一堆,一張張臉蛋料峭春風中紅得如秋後的大棗。碩大的八卦在三四級的風裡放飛,必須得跑,拚命得跑,跑得比風還快。兩個孩子扶穩八卦的身子,後面七八個排成一溜拖著風箏那碩長的大尾巴。離二三十米遠遠的,一個孩子牽著風箏的細繩,再往前,隔三四十米站一個。這些都是跑得最快的,負責接力放飛。一陣風來,“放”、“放”的喊聲響徹四野。男娃女娃們被狼攆著的羊群一樣呼呼隆隆滾過麥田。一次次,一趟趟,終於風箏飄搖直上,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各自家裡拿來的麻繩手挽手全部結成一根,彎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栓在了藍天白雲上。風箏遙遙地成了一個豆大的黑點,但手裡卻有小牛一樣的力氣在牽扯。快樂開始傳遞,夢想開始接力,一雙雙小手輪流地牽著那個夢想,蹦著跳著,記憶成童年裡最美好的一段風景。

牐牰月二以後的天空是屬於奔跑的,是屬於飛翔的。這份快樂一直延續,延續到三月三的到來,延續到麥們徹底的抬頭長個。風箏屬於童年,屬於二月二,屬於三月三。從二月二開始放飛快樂,到三月三把那個飛翔的夢小心翼翼珍藏,期待來年。
牐牼馱謖夥歐傻鈉詿與奔跑中,小頑鬧們一個個追尋著各自的夢,跑向了成年。放飛風箏的小頑鬧們,也成為風箏,被歲月放飛,飛向了屬於各自的那一片片天空。
牐牱珞葸海童年的風箏,鄉土的風箏,就這樣幾十年飄飄搖搖地放飛在人生旅途的每一個思鄉之夢裡。
牐犠叱齬釋粒見過了許多五彩繽紛千奇百怪的精巧風箏,才知道風箏並不一定“八卦”,“八卦”並不是風箏的全部。外面的風箏是藝術,鄉土的風箏是粗活。前者的妖冶姿容是女性的,而家鄉的風箏粗骨糟肉更像是只會幹活不講花哨的大老爺們。質樸,憨厚,這是我夢中的風箏固有的脾性。
牐犗肫鵒艘爺的那顆讓幼年的我迷惑的眼淚。風箏即將做好的時候,爺爺的手突然停了,眼睛裡有一顆混濁的淚,“人是歲月手裡的風箏吆,飛得再高飛得再遠也要落地。爺爺老了,快要斷線了。小東西們,你們都是風箏。是這故土的風箏。明兒個飛呀飛的飛得再高飛出再遠,那根細繩還是牽在這裡。”

※本文作者:書生嘯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