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樓

牐犇鞘且桓銎憑傻拿怕ィ確切說是一個廢棄不用的門樓。
牐犆怕ナ僑部青磚到頂,頂上覆著橢圓型的灰瓦,日曬雨淋有的已經破碎了。從正面看,上面是石制的長條方形過梁,石條上模糊凹顯著八仙過海、旭日東升圖,梁的上面是凸出的青磚斜角,像鋒利的虎牙,梁和斜磚中間是青磚磨製的當,當有拳頭般大小呈方形,鏤刻著梅花鹿、蝙蝠、之類的吉祥飾物。兩扇厚重、大方的朱色門用的是整塊的楠木,依稀可以辨別刻畫著左秦瓊、右敬德的鬥神圖,門下是高高地可以活動的木門檻,門前兩側有一對雕刻著麒麟的石鼓,石鼓是整塊石頭鏤成下方上圓狀,古人講的‘門當戶對’就是由此而來。
牐犙艄饌腹梧桐樹葉隙稀稀灑灑的落在院子裡,樹下竹椅上躺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眯縫著眼睛注視著院子西南方那座廢棄的門樓。竹椅一側是個半米高的圓桌,桌子上放著暖瓶、茶壺和幾隻茶杯,桌子的另一側還有一個空著的小木凳。
牐牽疵怕サ難式感覺年代不是很久遠,估計是民國後建成的。應當不是那種屬於文物保護之列的,在講究實用的農村中怎么就留下占地方的門樓呢。這個矗立著的門樓是主人想顯示昔日的榮耀還是另有隱情?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牐犖一匙乓晌首叩教梢偽咔虢湯險擼這時候老者坐了起來,倒了兩杯茶水,我趕緊搬凳子坐在老者身側,聽老者娓娓講起昔日的往事:
牐牶茉繅鄖埃當老者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和哥哥跟著寡居的母親艱難度日。平日裡母親靠織布紡線過活,偶爾也給人縫縫洗洗賺點外快,家裡養著雞鴨豬羊添補日子,日子雖然拮据卻還過得去。
牐犇蓋資歉齪芤強的人,從牙縫裡擠出錢來讓孩子們上了學堂,大兒子最後考上了廣東的黃埔軍校,我就留在了身邊,扛活養家。
牐牭卻蠖子畢業後就留在了部隊服役,期間曾經衣錦回來過,掏出積蓄幫家裡蓋了新房子,置辦了田產,收拾停當後就回了部隊。直到全國抗戰爆發前夕,他又回家了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家來。
牐犓那次回來特別急,在家匆匆呆了一天,就要急著歸隊,說是部隊正在往前線調防抵禦日寇南下,這次回來和家人告別的。母親把兒子送到門樓外,兒子‘撲通’一下跪在了母親的腳前,說為了盡忠不能在娘面前行孝了。母親說孩子你放心去吧,我知道你乾的是正事,娘不扯你後腿,等打跑了鬼子咱就回家安心過日子。娘等著你,等你回來的時候娘就在門樓這裡接你。
牐牴了幾年,有天夜裡家裡突然敲門,來的是哥哥的勤務兵。當時母親已經睡下了,勤務兵哽咽的對我說,長官已經為國捐軀了,他是來送長官的遺物的。我聽後愕立在那裡,腦子嗡的一聲沒有了思維,怎么送走的勤務兵都不知道。過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哥哥的遺物是幾套軍服以及部分書籍,我把那些東西藏在箱底鎖了起來,一直沒有敢告訴母親。
牐牼駝庋,在母親念念叨叨兒子的日子裡,日本人投降了。母親開始每天都在等兒子回家來了,不管颳風下雨、炎夏寒冬吃完早飯就坐在門樓,心不在焉的手裡納著鞋底或縫補著衣服,眼睛卻緊緊盯著遠處的大路,無論誰怎么勸也不回,嘴裡總是嘮叨著說兒子答應打完仗就回家來的。一直到四九年解放,我對母親撒謊說大哥跟著國民黨去了台灣,因為當時的形式母親才不敢再去門樓等兒子了。
牐犜詿蟾縟ヌㄍ宓幕蜒岳錚在對團聚的嚮往中,我和母親迎來了那場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暴風雨。因為我的謊言,我和母親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那些“革命者”們專政的對象,並讓母親蜷起身子,用柔弱的軀體守護著心中那一點點團聚的燈火。我知道那燈火是虛無的,沒有事實的燈芯,但一想到母親坐在門樓邊遙望大路的眼神,我還是決定緊閉嘴巴,讓那盞燈在母親的心裡一直亮下去。
牐犇羌改甑冬天特別冷。天沒亮的時候,我和母親就被人帶著走出院門,穿過門樓,來到大街上。母親不做聲,我也不做聲,只是低頭掃著地。掃過了一條街,又掃另一條街,直到掃出東方那一絲亮光。我跟在母親後面,看她佝僂著身子,口中呵出的水氣在頭髮上凝了霜,感覺心裡壓著一塊重重的冰。等天完全放晴後,我們放下掃帚,在一雙雙監督的目光中,和那些昔日的鄰居們一起出工。我們始終不敢抬頭,不敢面對那些冰冷的目光。作為反動派的家屬,我和母親萎縮在角落裡,惶惶不可終日。

※本文作者:徐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