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之花”系列一:喬治•桑是一種思想

 “女性之花”系列一:喬治•桑是一種思想


 豐盈。艱澀。無法洞穿。她在高處溫存微笑。隔離時光彼岸,我無法與她接近。我在說她,一個女人,一個名叫喬治•桑的女人。
死亡是個卑謙謹慎的造訪者。1876年6月8日凌晨6點,它暗訪了諾昂女莊主,把72歲的喬治•桑牽引到天國。在那條路上,情人蕭邦於27年前抵達,情人繆塞於19年前駐守。接著,首席情人于勒•桑多進入暮年;接著,最後情人芒索、朋友巴爾扎克、老師杜拉什、敵人瑪麗•達克爾相繼先於她踏上了征程。喬治•桑鉛華洗盡,終於塵埃落定。

 諾昂莊園頓時喧譁。拿破崙、福樓拜、小仲馬們陸續來訪。她的兒子莫里斯宣讀雨果•維克多的來信。雨果說我痛惜一個偉大女性的去世,向這個流芳百世的人致敬。雨果還說人的身體好比遮光板,它遮掩了神聖的面貌,即思想。喬治•桑是一種思想,她超出了肉體,她自由了,她去世了,她卻永生了。
就這樣,喬治•桑(1804——1876)永生了。我掩上了書本,把這個叫奧洛爾女人的故事摺疊到靜夜深處。拉開窗簾,走向陽台,我向星空伸展臂膀。夜色昏融,無法明澈,遠方有一顆黯淡而微弱的星光在艱澀閃爍。我深呼吸,滿口噙香,流下了一滴清淚。這是一朵盛開在1830年仲夏夜的法蘭西丁香啊,它柔韌地穿透了時光模板,輕籠我游離到那逝去的場景中。
浪漫在暗夜裡低語,情愫在芬芳中舒捲。26歲的奧洛爾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父親早逝,仙逝的祖母與母親不和,把諾昂莊園交給了她。婚後的奧洛爾對丈夫卡西米爾•杜德望不滿,先後與精神戀人奧利安和過渡情人斯特凡一擦而過。一顆孤寂的心在仲夏夜裡輾轉徘徊。是一棵蘋果樹,是他,讓時光雕刻,讓艷遇勃發。他,19歲,大學生,拉夏特爾稅務官的兒子,名字叫于勒•桑多。他們不期而遇。痴迷。驚艷。縱情。狂歡。

 譴責如潮水席捲杜德望夫人的耳膜。這個女人莞爾一笑道:我的身邊聚集著我所愛的人,他們就像一支神聖的軍隊。這令我無所畏懼。這句話讓我吃驚,驚異於它的氣焰。只有擁有這氣焰的靈魂,才構成以後喬治•桑的思想底蘊。無疑,桑多已喚醒了她,當他假期期滿重返巴黎時,奧洛爾已形消骨立。1831年1月她奔赴巴黎,與于勒•桑多在塞納街31號相伴廝守。
我為奧洛爾慶幸。她生於一個如此絢爛而蓬勃的時代,聚集巴黎引領風騷,真是生逢其時。其實1831年蕭邦也抵達巴黎,但他們還不相識。蕭邦眼中的巴黎有最輝煌的奢侈,最下等的卑污,最偉大的慈悲,有最大的罪惡。在這一年有文學大事紛至沓來:《巴黎聖母院》面世;米什萊出版了《世界歷史導言》;布洛茲擔綱《兩世界評論》主編;大仲馬的《安東尼》正被當紅明星勁演。而且,關鍵,在他們身邊還聚集著一批將撥動世界文化方向的新銳。要走近奧洛爾必須走近她的朋友圈,是他們的魅力和才華引渡她飛升於精神世界,是他們華彩異章的融入和穿插構築了她的情感大廈,這是她生命的基因,寫作的元素,牽引我們鍥入她思想和智慧進程的入口。
生活是一汪深沉的海洋,潮起潮落,人來人往。有的人到過,走了;有的人,在遠方,在進發。
 
來巴黎女扮男裝的奧洛爾成熟風情萬眾矚目。為了謀生她必須與情人桑多合作創作,兩人發文署名為j•桑多,蜚聲文壇,不同凡響。他們如魚得水,寫作與激情齊頭並進。1831年4月她吻別桑多回到諾昂潛心創作完《印地安娜》。對這部並未付出勞動的作品,在發表時于勒•桑多拒絕署名。於是喬治•桑這個筆名問世。喬治•桑這個筆名一問世就星光璀璨。作品好評如潮。巴爾扎克評論它是真實對幻想的反抗,現代對世紀的反抗,內心悲劇對歷史題材束縛的反抗。高傲的評論家古斯塔夫•普朗什對此文竭力推崇。這種激勵鞭策了風頭正勁的女小說家,她往返於巴黎和諾昂筆耕不輟。《梅泰拉》、《侯爵夫人》相繼出爐,而于勒•桑多黯然失色。1832年夏,喬治•桑返回諾昂人們發現她沒有攜帶桑多。桑多這個毫無愛情經驗的孩子,因為太投入而全盤皆輸。1833年夏他們分手。當桑多從義大利旅行歸來,伊人還在,愛情丟失,他們形同陌路。巴爾扎克為桑多療傷,他要把這艘痴情的沉船先裝備起來,然後再把它推入文學的海洋。兩年後桑多以這段艷史寫成《瑪麗亞娜》一舉成名。多年後他進了法蘭西學院。在喬治•桑57歲時,得到過她重大資助的著名評論家聖•勃夫想通過法蘭西學院,發給這個偉大的小說家價值兩萬法郎的戈貝爾獎金。梅里美寫信鼓動桑多投票,但桑多沒有行動,他無法原諒損害他青春的人。投票結果是18票反對6票贊成,喬治•桑落選。晚年的桑多常常喜歡坐在王宮廣場在暮色里安靜喝咖啡。偶爾,他聽到過路人在說:瞧,這就是桑多,喬治•桑的第一個情人。桑多覺得那混濁的咖啡比暮色還陰鬱。

※本文作者:江南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