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數杏仁

牐犑奔涫1952年4月,保羅·策蘭說“數數杏仁,數數苦的讓你醒著的,把我也數進去”,還說“把我變苦,把我數進杏仁中”。結果,可憐的策蘭啊,一直沒人理視他,害的他輾轉反側,直到1960年4月才得到來自歲月的答覆——塞納河竟真的把他數進去了,只是意外地把他變胖了。策蘭到底喜歡不喜歡杏仁,好象跟咱沒啥關係,不過也的確沒啥關係。即使是想到那首詩,甚至記住它,也都沒啥關係。但是他所提起的杏仁,讓我想起在南疆工作的一段時光。

牐犑奔涫2003年4月,說來巧了,確實也在4月。4月份,我剛到akt縣皮拉力鄉衣克其力國小,馬穆提校長把我安排在學校住下,我的生活就算開始了。每天一出門,就到了教室;一出教室,就到了家。基本不帶抬腳的。那時候,一上完課,不是看書就是溜達。說到溜達,也無非在學校附近溜達。我們村裡的樹,早砍的差不多了,只有些還沒長大的小樹苗子,倘若放眼看一下子:光禿禿的。哪裡像我所在的二大隊呀,田間地頭種著好多樹,有楊樹、果樹。果樹當中,又以杏樹、梨樹、蘋果樹居多,還有葡萄樹如果它也算樹的話。

牐牴樹的果實,我可沒少吃,吃著還便宜。常常有孩子從家裡帶了早熟的果子來,雖然果子長的著實醜了點兒,味道卻不錯。說到早熟,就不能不提他們是吃杏子的事兒。我一直以為杏子要熟了才能下口,他們不,從大人到小孩都熱愛吃杏子,吃生杏子。那皮還是綠色的,他們卻一個一個吃的津津有味。我偶爾會嘗上一兩個生的,那味道怎么感覺都生澀。他們瞅見我吃,他們就笑我,而我吃的時候,也笑他們。

牐牭鵲叫幼誘嬲長熟的時候,我的口福才算是到了。學校四周的圍牆內就種了很多的杏樹,一等到老師和孩子都回罷家,我就爬上杏樹,摘杏。孩子們家裡並不缺杏樹,他們反倒不覺得稀罕。偌大的園子,樂得我一個人享受。有一次,來了兩個女同學,從縣城下來看我,她們來到的時候,我正站在樹上摘杏哩。學校種的杏樹看似普通,卻也不是其他地方吃的到的。那是地道的巴仁杏,3月下旬開花,7月中旬成熟,果為長圓形,甜仁。而庫車白杏,含糖量豐富,當屬於杏中之極品的,我也沒少吃,唯一缺憾的是艷福淺了些。

牐牭凡小孩子皆喜吃杏子,愛吃杏仁的就不多見,反而大人倒常吃。我覺得很奇怪,就找了小孩來問。小孩說,“老師,這個不能吃,吃了就女孩了”。小男孩一邊說著含混的漢語,一邊拿兩隻小手比畫著胸前,“男生不能吃,吃了就大了”,旁邊有聽到的小女孩就痴痴笑著跑開了。照孩子的說法,杏仁在他們的眼中有豐胸的作用,所以男孩吃不得,女孩也吃不得,似乎只有女人才吃得。我當時一哆嗦,覺得自己會因為吃杏仁,而變的豐滿起來,又想著,坦胸露乳像佛印啊彌勒似的又何嘗不好吶。

牐牶⒆又道我喜歡吃杏仁後,就紛紛找起杏仁來。有的從家裡帶些乾的杏核,有的就乾脆從路上揀了來,我是來者不拒,都收下。遇到手頭沒杏核了,我就在學校里轉悠著找找,看到一個就揀起一個,敲吧敲吧又吃了。遇到發苦的杏仁,就或吞或吐,找另一個好味的杏仁替代。

牐犛捎諼易≡諮校,又可以監督著孩子做完作業,所以我們班的孩子總是最後才走。那時的學校真是安靜,只偶爾有個把調皮的孩子因為家近就先不回家,就留在學校繼續鬧騰,而我就和他們一起鬧騰。等玩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就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趕他們回家:我一追,他們就跑;我一回屋,他們又折回來。如此反反覆覆,日子就在你追我趕中倏忽而過。

牐犖依肟那裡,也有兩年了,回頭才發現怪想他們的。歲月啊,還是讓我數數杏仁,數數甜的讓我醒著的,把它們從我的記憶中解放出來。[不知道那些孩子現況如何:漢語說的怎么樣,學習有沒有進步,是否還會把紅花送給每一位老師,是否還那樣調皮那樣地愛跳舞……]

※本文作者:瓦拉克克齊※